第十九章(第3/3页)

这场法会不公开售票,是凭邀请函入场。邀请函的发放范围,也并不算大。坐下后,赵闽小声说。

甘婧环顾四周,会场设在学问寺正殿前的院子,院子大,有亭台流水和长长的回廊。回廊上,每隔一米便放置一朵莲花灯,加上被射灯照耀得金碧辉煌的正殿,整个会场看起来俨然便是个巨大秀场。容纳近千人的会场里处处衣香鬓影,三三两两低声交谈者众,大声喧哗者无。奢侈品Logo不动声色地跳跃在男女来宾的拎包衣角丝巾上。

甘婧收回目光,心中暗暗忖度,豪车接送、私房菜馆、不公开售票的法会,我这算是进入成功人士的生活圈了?就在甘婧胡思乱想之际,演出开始。来自日本唐庙的僧众们在吟诵中列队入场。

来自大唐的韵音随着僧众的吟诵,如月光一般笼罩住每个人的身心,那声音……直!高亢!细听还有些许苍凉!在巨大法螺的催动下,诵经声并非想象中的如绵绵细雨打湿大地,而是挟裹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迎头砸下。让闻者感觉到一阵阵由内而外的钝痛。

甘婧感觉身上、头顶、甚至肾脏的伤疤,都随着诵经声发出一阵阵震颤。须眉皆白的日本住持一丝不苟地念诵完八段经文后,甘婧悄然四望,竟发现不少观者如她一般面色发青。

赵闽感受到甘婧的不安,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掌。

南音艺术家王心心接着颂唱《心经》。

“用《红楼梦》中语,如果《金刚经》是匣,那《心经》便是这匣的胆。是唐玄奘法师将5000多字的梵文心经缩减成今天的261个字,让普罗大众基本都能读写。”甘婧附在赵闽耳边,轻轻解读。

等王心心空灵的歌声淡去,赵闽低声说,“当日,在普陀山,舟山市一位朋友说了一段话,我一直记着。他说,佛教是什么,千百年来,立场不同,角度不同,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习总书记给出的答案最符合目前国情,佛教,就是一门哲学。哲学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它可以让人找到生活的目的。”

甘婧点头,“我有个同事,是日本人,叫正夫,他是很虔诚的佛教徒,我出事前,他曾建议我和他一起去寺庙为果儿颂经,我当时拒绝了,说我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信我亲眼看到的东西。现在想想,真是浅薄无知。”

赵闽微笑,“你长大了。”

在如丝绸般华美的南音中,佛法交流会结束。人流扰动了各色香水香气,檀香暂时被挤压到会场的边缘。

仰望,是一轮圆月。圆得让人孤单。

不知是圆月还是唐音,扰动了甘婧的睡眠。是夜,甘婧失眠。在等待黎明的深夜中,她耐心地观看着各色念头如瀑布般在心头流转,一个未去,一个又来。始终都未消散的南音一直在耳边回旋: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我终于放下了。甘婧望着窗外发白的天际,喃喃自语,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