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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女生尖叫起来。

“你干什么呢,手里拿着刀还不小心点,冲着人乱晃!”忍呵斥着阿宁多,把刀放下,然后转头盯着尖叫的中国女生说:“好了,没事了,不要大惊小怪。”

吵闹的舞会并没有因为阿宁多一时的激动之举而转移注意中心。忍用目光警告了一下周围的几个女生,背过身拿起桌子上一叠餐巾纸,按住拇指和虎口流血的地方,但血仍然渗过餐巾纸滴下来。疼痛一波一波地冲向神经。乌玛那时候会有多疼?那一瞬间,乌玛胸口插着刀,蜷缩在地上的场面出现在忍的脑海,又立刻被忍赶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毛米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忍,迅速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身材高大的尹曼教授和另外两个同学。

“没事了。刀子没拿稳。”忍冲着过来的人说着,拍拍阿宁多的肩膀,示意他离开。然后用没受伤的手握住脸色发白的毛米的手。

尹曼看了看忍手里满是鲜血的餐巾纸,又看了看站着不动的阿宁多,皱起了眉毛。

“出什么事了?”满头白发的系主任霍夫曼走了过来。

忍说:“阿宁多跟我说话太激动了,拿着准备切牛排的刀挥了一下,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没什么事,手包扎一下就好了。你看,阿宁多自己已经吓得不行了。”

阿宁多木讷地站着,眼睛仍然盯着冯川。

霍夫曼狐疑地在李忍、阿宁多和脸色铁青的冯川教授之间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冯川身上,说:“冯教授,你也没事吧?”

冯川尽量缓和了脸色说:“没事,我正跟这几个学生谈下学期我教的一门课程,他们很有兴趣,我都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

霍夫曼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忍身边的毛米,对忍说:“你快去把手包扎一下吧,你太太看起来非常担心。”

忍点点头,和几个教授打了招呼,拉着毛米朝会场外走。从人群里挤过来的飘飘迅速跟上来,手里拿着大衣,高跟鞋咚咚直响。

“忍,我来开车送你们回去。”

几分钟以后,飘飘已经把车开到礼堂门口,拉开车门让毛米坐在前排,忍自己坐在后排。

“要去校医院包扎一下吗?”飘飘一边开车一边问。

“不用。”忍简短地说。

“嗯。”飘飘同意了,“校医院或许还要排队,不如回家包扎,陈也房间里有全套的first aid用品。”

沉默了一会儿,飘飘接着问:“怎么回事?”

忍没有说话,坐在后面的毛米却感叹起来:“那个印度男生疯了吧,当着那么多人面想砍那个教授。还好忍拉了他一把。不过看着教授那么可恶的人被惩罚了一下,也挺高兴的。”

毛米一直保持着别扭的侧身子的姿势坐在副驾驶座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忍,好像害怕忍突然就倒在车后座死掉似的。

“阿宁多这两个礼拜是不太对头,整天满脸愁云。我前几天在学校碰见他,他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到底怎么回事?”飘飘问。

“冯川的推荐信有问题,你知道,他的老习惯了。”忍顿了一下说,“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再跟别人说了。你们实验室那个今年新来的女孩儿,刚才站在那边的,你熟么?如果她问你,你让她不要乱说话。冯川估计自己不会说,对他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他还想在学术界混。不管冯川怎么搞,阿宁多今年找工作应该没问题,不要再刺激他就行了。这件事搞不好,会毁了他一辈子。”

飘飘“嗯”了一声,没再多话。

毛米皱着弯弯的眉毛,说:“飘飘,你说你们都怎么了?都那么聪明,又读了那么多书,那个印度男生,看上去还挺帅的,怎么说动刀子就动刀子呢?我上次看见有人这样,还是初中时候呢,五十八中的一伙人在我家楼下打架,后来都被公安局的抓起来了。”

飘飘笑起来,说:“什么叫我们都怎么了?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这样了?忍也不会吧,我认识他几年,都没见过他跟别人闹过别扭,是吧,忍?”

毛米把头扭过去,在驾驶座上坐直,不说话了。飘飘从后视镜看了忍一眼,发现忍的两道浓黑的眉毛拧起来,脸上又出现了让自己难忘的阴郁表情。

当天晚上,毛米死活不肯让忍继续看资料,逼着他躺在自己身边。

“刚流了那么多血,又好几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了,这样会出事儿的。”毛米执拗地说。

忍注视着毛米,想问问毛米之前和飘飘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发现毛米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单纯。但此刻,经过了舞会上的几番对话,他已经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有深刻的含义,这让他不禁感到一丝恐慌。

但是接下来毛米的举动又让忍感到安慰。她把忍的手放在心口,直到入睡。半夜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心疼死了,忍。”

这一夜,忍一直没有睡着。

现在他知道什么?他知道了更多的刑法。关于案子,他似乎也得到了更多的信息,但什么也不能确定。而下午在内港奶酪蛋糕工厂碰到的那两个人,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新进展。忍一想到被具体化的警方,就不由得非常焦虑。这种焦虑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高考那段时间曾经有过,忍曾经寝食难安地想象着全国有无数跟自己智商匹敌的考生每时每刻在做什么。这种焦虑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力量,让他一刻也不肯松懈,最后以武汉市高考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进了清华计算机系。现在,这种精神力量能帮助他逃脱警方的调查吗?事到如今,除了守口如瓶和密切观察警方的动向,他还能做什么?

餐桌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一看就是和自己一样非常好强和孜孜不倦的人。看样子尸检报告会在星期二左右出来。那时候警察或许就会知道乌玛在死之前做过些什么,见过些什么人。或许也会调查出刀的来历。他们肯定现在也在调查乌玛的社会关系,肯定不会有太多收获,但或许已经足以发现自己和另一个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查到自己,忍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所知道的,警方正有无数人在调查。而警方所知道的,他只能从报纸上的只言片语去推测。

自己到乌玛家之前,以及离开以后直到警方发现乌玛的尸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忍发觉自己每弄清一个问题,就产生新的疑惑和漏洞。漏洞越来越大。如果不把这些漏洞补上,就无法精确设计好可能的和警方的对答。

忍的头越来越疼了。还是有很多线索没有理清。之前《巴尔的摩太阳报》上那篇似是而非的报道这几天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乌玛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当时并没有看见房间里有异常现象,为什么警方发现有“陌生人”入侵的痕迹?还有,乌玛在华盛顿特区的那个好朋友到底知道多少?删掉的那些信和手机通话记录,警察能恢复多少?房间里到底还有什么地方留下证据?忍又一遍一遍地回想起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这些东西已经想了成千上万遍了,很多细节忍已经无法分清究竟是原有的真实事件,还是自己记忆里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