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第3/5页)

怀迪叹了一口气,但大卫却似乎不以为意。

“修剪那丛东西的时候,我滑了一跤。当时我手里还拿着一把电动铁剪,要掉在地上可不得了,所以我脚一滑,整个人就撞到那钢丝网墙上去了,弄得我满身是伤。”他拍拍自己胸口,“就这里。伤口其实都不深,只是流血流得跟什么似的。差不多十分钟后吧,我就得去棒球场接我儿子回家。我猜那时血可能还没止住,于是就滴了一些在座椅上。就这样,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怀迪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前座上沾到的是你的血?”

“我刚刚说过了——我就只想到这个可能。”

“你什么血型?”

“B型,RH阴性。”

怀迪慢慢踱开,绕到桌前,一跃坐在了桌上,咧开嘴笑了。“挺巧啊,我们在前座找到的就是那个血型的血。”

大卫两手一摊。“你瞧,这不就对了吗。”

怀迪模仿大卫的动作。“也不尽然啦。你能不能顺便也解释一下后备厢里的血又是怎么来的?那可不是B型RH阴性血呢。”

“我完全不知道我后备厢里怎么会出现血迹。”

怀迪干笑了一声。“你完全不知道足足半品脱的血怎么会跑到你后备厢里去?是这样吗?”

“是的,我完全不知道。”大卫说道。

怀迪身子往前一倾,拍了拍大卫的肩膀。“我是不介意提醒你一下啦,波以尔先生,这个说法对你实在有害无益。你觉得呢,上法庭宣称你完全不知道那一大摊血——等等,还是别人的血——怎么会跑到你的车子里,你觉得这听起来像话吗?”

“我觉得这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啊。”

“哦?是吗?”

大卫再度往后一靠,怀迪的手于是自他肩头滑落。“那报告还是你自己填的呢,包尔斯警官。”

“什么报告?”怀迪说道。

西恩猛然想通了,却也只能在心里暗自诅咒:哦,妈的,这下难看了。

“车辆遭窃的报告啊。”大卫说道。

“所以呢?”

“所以呢,”大卫说道,“车子既然昨晚就让人偷走了,那我怎么知道那些偷车贼把我的车子开去干了什么好事呢?嗯,我觉得你最好仔细追查一下,这事看起来实在不太妙呢。”

足足有三十秒之久,怀迪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西恩能感觉到,他终于渐渐领悟到了一个事实——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被大卫反过来将了一军。他们在他车上找到的一切证物到时根本进不了法庭,因为他的律师一定会宣称那些东西是偷车贼的杰作,根本与大卫无关。

“那些血迹看起来在那里也有些时间了,波以尔先生。至少不是几个小时前才弄上去的。”

“是吗?”大卫说道,“这你能证实吗?我是说,完全确定、毫无疑问地证实,包尔斯警官。你确定那不会只是因为干得快吗?嗯,昨晚天气感觉还蛮干爽的呢。”

“这我们会想办法证实的。”怀迪说道,但西恩听得出他声音里头的怀疑。他相信大卫应该也听出来了。

怀迪从桌上跳下来,背对着大卫。他用一只手半捂着嘴,几根指头不住地轻轻敲着上唇,沿着长桌往西恩那头走去,目光却始终落在地板上。

“怎么,我的雪碧有着落了没?”大卫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把索萨那个证人带回来了,那个在停车场里看到那辆本田轿车的证人,叫什么汤米,呃——”

“莫达那度。”西恩说道。

“没错,就是他。”怀迪点点头;他的声音有些单薄,一脸心思无法集中的模样。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突然被人抽走椅子、一屁股跌在地上的人,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想不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呃,我们待会儿就让那个莫达那度去指认一下,看他认不认得出大卫·波以尔的脸来。”

“嗯,这也是个办法。”西恩说道。

怀迪倚着走道的墙站着,一个秘书刚巧走过去,她身上擦的香水和萝伦以前常用的是同一个牌子,西恩突然开始考虑或许自己该拨通电话给她,她的手机号码应该还是那一个;他想问问她今天好不好,想知道自己主动拨了电话,是否她就会愿意开口了。

怀迪说道:“他实在冷静得有些过火了。第一次给人关进审讯室,他竟然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西恩说道:“老大,眼前这形势看来实在不太妙哪。”

“我他妈的当然知道。”

“呃,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没让他抓到我们拖走他车的小辫子,他车里的血也不是凯蒂·马可斯留下的。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把他和这案子扯在一起。”

怀迪回头看了眼审讯室的门。“我他妈一定有办法叫他说出来。”

“刚才那一回合我们可算是全军覆没哪。”西恩说道。

“我刚才连热身都还称不上呢,哼。”

但怀迪的脸上已经透露出怀疑,西恩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最初的直觉的信心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怀迪是那种一旦确认自己直觉无误,就绝对会穷追猛打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还不至于固执到让直觉频频牵着他的鼻子去撞墙,还死不肯改变方向。

“我看就这样吧,”西恩说道,“我们就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多待一会儿,看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他可自在得很呢。”

“再过一会儿可就说不定了。我们就让他一个人在里头好好想想吧。”

怀迪再度回头狠狠地剜了木门一眼,一副恨不得烧了它的模样。“也许吧。”

“我看还是走手枪这条线吧,”西恩说道,“从这条线切入或许会更快。”

怀迪轻咬了一阵两颊内侧,终于点了点头。“这条线也该去追一下。你可以吧?”

“酒类专卖店老板换过人了吗?”

怀迪说道:“这就不知道了。我手上有的是一九八二年的旧档案,当时的老板是一个叫罗尔·鲁尼的家伙。”

西恩被这名字逗笑了。“这名字还真是好记啊。”

怀迪说道:“你就趁现在跑一趟吧。我打算留在这里,隔着玻璃跟这王八蛋好好地耗一耗。看看他待会儿会不会终于忍不住寂寞,来跟我说个有关公园里的女孩之死的故事。”

罗尔·鲁尼算来也该有八十高龄了,但看他身手矫捷的模样,西恩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百米赛跑中跑赢他。他穿着一件印有“波特健身房”字样的橙色T恤,下身是一件蓝色滚白条的运动裤和一双崭新的锐跑球鞋。他动作利落地在店里穿梭,西恩相信,如果真有需要,他恐怕会亲自跳起来为客人拿下放在柜子最上排的酒。

“喏,就在那边,”他对西恩说道,手指着柜台后方一排半品脱装的烈酒,“子弹穿过一只酒瓶,然后就嵌在了那面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