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3页)

“一个男人,却总是去关注那种小细节,嘿……”

“顺便说一句,笔记本上写下的那些项目,我放在包里的笔记本上也有噢,内容一模一样。”

“什么……”

“我明确告诉过你,我用自己的方式对案件做了整理,还说如果最后不把所有的谜和问题写下来,就无法思考下去。你看,我很公平不是吗?”

真是个讨厌的男人。说着那样的话,却丝毫没有显露得意之色,这反而令我无比恼火。

“为了进一步观望,抑或是为了抓住确凿证据,你打算读《第二十三章》的内容,于是就在那时回去了对吧?”

“是,我非常感兴趣,想知道你会如何在原稿上弄虚作假。因为顺利的话,你也许会在这里露出破绽。”

“可恶……”

“后面就都是细枝末节了。你说不太清楚秘守家没落的详情,只有古里家延续至今反倒十分兴旺的事却说得斩钉截铁,这是因为你毕竟在关注自己的家族吧。另外,当我指出江川兰子氏是男性,而你还未接受这一解释的时候,问过’您说兰子曾是男性,有什么证据吗‘,在兰子身上你用了过去时。还有你坚持,毬子姑娘杀害兰子氏的动机决不只是为了穿他的衣服冒充他,让人觉得你似乎特别在乎这一点,所以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件一件都是微不足道的琐事,却积少成多啊。”

“况且,从高屋敷妙子夫人的年纪来看,你这人也未免太年轻。”

“呵……如果我是她本人,听到这话一定会很高兴,可惜了。不过也对嘛,我和她确实差了十五岁左右,你的眼光真可谓毒辣。”

“哪里哪里,你的演技也厉害之极。我所说的都是些你已知或已觉察的事,你却能显出刚刚才听到的样子——不愧是年轻时演过戏的人。”

“说起来,我的演技最终还是不管用,对吧?”

“话虽如此,我也是刚刚才做出了最后判断。”

“啊……此话怎讲?”

“如果你是真正的高屋敷妙子夫人,那么我指出斧高是真凶的时候,你绝对会袒护他。然而你接受了。你甚至暗示可以将此作为文章的结尾。至此我才确信无疑。”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对我紧逼不放,真是难为你啰。明明东城雅哉作品里的大部分内容,与其说是本格推理,还不如说是变格侦探小说呢。”

“那种充满逻辑和理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那么,最后留下的谜也顺便解一下如何?”

“嗯……还有谜?”

“淡媛为什么被斩首——这不是最后一个谜吗?”

“啊,没错。淡媛从媛首山——那时还叫媛鞍山——向日阴岭逃亡的途中,被弓箭射中头部倒地。要是给她最后一击嘛,倒还能理解,但为什么必须把头砍下来呢?”

“就是嘛。即便是绝世美女,没那种怪癖的话人头谁会要啊?”

“但她还是被砍了头。”

“为什么?”

“我想恐怕是因为淡媛是武士装束。”

“啊……是为了当替身?”

“嗯,丰臣氏攻陷媛神城时,城主氏秀自刎,其子氏定穿过媛鞍山、经由日阴岭好不容易逃去了邻国。而淡媛紧随氏定之后出逃,就在那时她被扮成了氏定的模样吧。”

“是被逼的?”

“敌人以为击毙了少城主氏定,因此砍下了头颅。却很快发现是替身,还是个女人。他们粗暴对待她的尸体也可以理解为泄愤。”

“难怪她要作祟……”

“烧炭人在窑场的经历中,不是有过那样的异象么?最初明明看到的是落难武士,但一下就变成了无头女。如果认为那是因为淡媛曾经扮成了武士模样,那么怪谈虽说是怪谈,却也合乎情理。”

“我觉得这样来解释怪谈很无趣,不过,确实能说通呢。”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吧,如果和淡媛扮作武士对应,氏定乔装成了女子——如果他因此而得以逃脱……”

“啊……”

“我总觉得,男与女和兄与妹的替换似乎就是一切的开端。”

“……”

短暂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刀城一脸悠闲地再度环视着客厅。我使劲伸了个懒腰:

“你也累了吧。要不先给你沏杯茶——”

“不,不用。我不想自己沏茶但也不想麻烦你,因为我懒得再从坐位上站起来。”

原来如此——刀城早就发觉了,发觉我两次伺机,试图以极为自然的方式绕到他背后……那自然是为了请他步上高屋敷妙子的后尘。

“那么,你打算怎样?”

“这个嘛……还是请你在这里把文章写完吧——”

“什、什么?”

——于是我把自己关进书房,此刻,执笔写到了这里。

不过,正在客厅等待的那个名叫刀城言耶的男人,真是个怪家伙。因为他坚持有始无终的连载会剥夺读者的乐趣,所以应该给出一个严丝合缝的结尾,还宣称他的名字出现也罢不出现也罢,总之必须交出一个任何人读后都能接受的解答。我觉得他真是个怪人。

然而说这话的我又怎么样?直到完全露出马脚的那一瞬间为止,我竟一直模仿媛之森妙元即高屋敷妙子的文风,趣味低下地写着这篇文章……也许这是因为我骨子里就是个推理作家吧。

但是,我输给了刀城言耶。竟然被这难缠之极的家伙横插一杠。他只管专心做他那兼顾爱好与生计的怪谈搜集工作就行了嘛,不但对没解决的杀人案感兴趣,还多管闲事要来解谜——

怪谈搜集……

没错,一听到闻所未闻的怪事,他就会不顾一切。譬如马吞池附近出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在村里的孩子中间传成了流言……

那么,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对此事热衷起来?

我说出马吞池怪物的传闻,显然是想把他的注意力从案件上引开。然而他却说起了二守家纮弍的事,以至于我为自己的话所起的反效果焦虑不已。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刀城言耶没有任何反应不是很奇怪吗?

刀城言耶……

话说他还不曾自报家门……记得他说过,他和高屋敷妙子并非初次见面。然而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乡下作家,他则常年在外旅行,他俩按理很难有相见的机会。案发当时,他又没进过媛首村。难道所谓的并非初次见面指的是我?如果是这样……

在一门之隔的相邻客厅里静坐的人,真的是刀城言耶吗……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从背脊窜过,这可怕的感觉让我不禁颤抖。

那家伙是何方神圣……

不,现在我必须冷静思考——

很久以前见过,看起来比刀城言耶还年轻十岁,对一连串的案子有了解又有兴趣,这么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