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实生活也有病毒了(第2/3页)

在一个很远的小城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的父母早早死去了。她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她一直到了30岁,还没有找到称心的男朋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很孤单。

她是个不善言谈的女人,她越来越封闭,不愿和任何人交往、交流、交谈。

她的职业是售货员,在商场卖男士用品。

这一天,她看着商品展示台里的男士钱包,突发奇想,决定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上帝。那天,她斟酌了半宿,写下了这样一张纸条:我是卖给你钱包的人。

我不知你是谁,但是,我想和你共同完成一个人生游戏——如果你是一个未婚的男人,我愿意嫁给你;如果你还小,我就认你做弟弟;如果你已经结婚,我就认你做哥哥;如果你是一个老人,我就认你做爸爸……

我没有一个至亲的人。我想在你身上找到亲情或者爱情。

相信我,我是真诚的。

我的传呼号是*******。等你。

次日,她到库房中,小心地打开一只男士钱包,把纸条放进去,然后,她把钱包弄乱,以致她自己都记不清哪只钱包里有纸条了。

从此,每当有人来买钱包,她都会仔仔细细打量他。每卖出一只钱包,她的心都要跳一阵。她害怕她的纸条落到一个流氓手中。

她当然最希望从这个游戏中得到美好的爱情。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结婚,就是因为她的理想太高了。她从少女时代就开始在心中塑造她的白马王子——他很高大,很成熟。尽管他不一定很富贵。

这一批钱包很快卖光了,没有人进入她的生活,她有些失望和委屈。

半年过去了,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这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传呼。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回了电话。

是个男人。他说:"我就是你游戏中的另一个人。可以见见面吗?"她十分紧张,问:"你在哪里?"那个男人说:"我就在你的门口。"她想了想说:"对不起,太晚了……"他并不坚持:"那好吧,明天我再约你。""哎……"她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机。

这天晚上,她的心浮躁起来,像漂在河水上的一片叶子。

第二天,她和他见面了。他们相约在街心公园。

他很高大,很成熟,竟然跟她想象中的白马王子不差分毫。这让她很激动。可是,她觉得买钱包的顾客中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不说谎:"以前我从来没到过这个小城,我也从没有买过什么钱包。"她吃了一惊。

他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机车司机。我住在很远的一个小镇里。"她问:"那你是怎么得到我的纸条的?"他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开车经过这里,偶然买了你的钱包。他的孩子都几岁了,于是,他把这纸条给了我。我跟你一样是一个孤儿,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我那个朋友觉得你和我很合适,就牵了这个线。"她觉得这就是命吧。

他说:"你跟我走吧。我那里的天更蓝一些。"这句话让她很感动。

后来,她果然跟他走了。她辞了工作,跟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来到了他生活的那个小镇……

结婚的那天夜里,他高大的身体突然蜷缩成一团,钻进她的怀抱,轻轻地说:"我要做你的儿子。"当时她被吓了一跳。

后来,她越来越发现他不对头。

有一次,她偶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几本影集,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婴儿时代的光腚照片。竟然没有一张成人照。

她又被吓了一跳。

……日久天长,她终于看清了他。

他的外表很高大,很成熟,那是假象,其实正好相反。他的内心好像一直没有发育,一直停留在婴儿时代。

她在跟一个婴儿过日子。

她觉得,她的爱情理想被玩弄了。她觉得,她被"天更蓝一些"给害了。

他脆弱到了极点。结婚一周年的那一天,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他竟然自杀了。那小小的摩擦不是夫妻之间的摩擦,而是母子之间的摩擦。

这个女人从此一个人在小镇生活下来,没有再嫁。

后来,冯鲸告诉张古——那传说中的女人其实就是连类。

冯鲸说:连类的命中有一个小人在克她。

冯鲸说:那个和她相好的卡车司机就是当年买走她那只神圣的钱包的人。

张古不明白,冯鲸怎么知道这么多?

……张古怀疑冯鲸是那个算术题的传播者,灾难的扩散者。

那个算术题难道是一句符咒?谁被问到,谁就会遭遇不幸。除非你再去传播一百个人……

一成百,百成万……

灾难像瘟疫一般蔓延。

连环杀

这一天,张古没有上班去。

他背着所有的人给男婴的电子信箱发去了一封邮件。那是一封耻辱的邮件,宣告正义的失败——他哀求男婴放过他。

他说: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了,我再也不敢监视你了……

他觉得,求饶是他最后的一线生机了。写这封邮件的时候,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担心那个男婴接收不方便,悄悄把卞太太家的电脑又送回去了。然后,他坐在电脑前眼巴巴地等待男婴回音。

男婴无声无息。

他绝望了,又给冯鲸发去了一封邮件。他向冯鲸举起白旗。

他说:我真的算不出你那个三减一等于几的问题,你饶了我吧。我帮你把这个问题传播一百个人,一万个人,你解除我的符咒吧……

冯鲸也无声无息。

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

这一天,无望的张古想了很多古怪的问题。他觉得有些事自己永远弄不清楚,人类永远弄不清楚,比如:我们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

空中漂浮一粒灰尘,灰尘上有无数的细菌。细菌永远弄不清灰尘之外还有个房屋,房屋里有人,有面包,有电脑,有字典,有爱情。细菌永远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细菌永远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无边无际的太空……

假设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尘,人类是附着在灰尘上的细菌,一瞬间就是人类的亿万斯年,那么,人类永远弄不懂,在人类科技永远无法抵达的茫茫宇宙的终极之处,是不是一个房子,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存在,房子之下是不是有一个更巨大的物体承载它,而那个物体之外是不是无穷大的空间。假如把那个更巨大的物体再缩小成一粒灰尘,再之外……

张古又想到生命的偶然性:自己。

上面是父母。

再上面,是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父母。

再在上面,是父亲的父亲的父母和父亲的母亲的父母,是母亲的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母亲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