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 诈(第2/6页)

杂志的插页向读者解释了如何答复广告:写好你的回信,与一枚写着你的地址并贴好邮票的信封一起,装进一个普通信封中封好,在信封背面用铅笔写上你所回信的广告者号码,再把这个信封和中介费一起装入第三个信封,把它寄到该杂志在伦敦的办公地址。纳特金先生全部照办了,只是在写自己地址的信封上写上了:阿卡西亚街二十七号,由亨利・琼斯转交。那是他的真实地址。

在之后的六天里,每天早晨邮件抵达的时候,他都会立即下楼去门厅收信。第六天,他发现了写有亨利・琼斯名字的信封。他把信件放进口袋里,上楼去收拾老婆的早餐盘子。

那天上午坐火车去城里时,他溜进厕所,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信封。里面是他自己的信,信的背面有一份手写回复,其文字是:“亲爱的亨利,谢谢你答复我的广告。相信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有许多乐子。打电话给我吧,号码是……爱你的萨利。”那个电话号码属于伦敦西区贝斯沃特一带。

信封上没有其他信息。塞缪尔・纳特金把电话号码抄在一张纸条上,塞进裤子后插袋里,然后把信和信封丢到马桶里冲掉。回到座位上时,他感到很紧张,觉得人们一定都在盯着他。实际情况是,对面的老福格蒂刚刚填出了十五个字母的单词。没人抬头看他。

午休时,他在附近地铁站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拨打了那个号码,一个声音沙哑的女人接了电话:“喂?”

纳特金先生把一枚五便士的硬币塞进投币孔,清了清嗓子说:“呃……你好,是萨利女士吗?”

“是呀,”那声音说,“你哪位?”

“哦,呃,我的名字是琼斯,亨利・琼斯。今天早上我收到你的一封信,是关于我给广告回复的事情……”

电话的另一头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那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哦,是的,我记得,亨利。嗯,亲爱的,你来看看我好吗?”

塞缪尔・纳特金感到自己的舌头像旧皮革一般僵硬。“好的。”他的声音低哑。

“好极了,”那边的女人满意地说,“但有件事,亨利,亲爱的。我希望我的男朋友能带给我一件小礼物,就是说,帮我解决点房租问题。是二十英镑,但不用着急,这样行吗?”

纳特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话筒说:“行。”

“好的,”她说,“嗯,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得在吃午饭的时候,我在市区上班,晚上要回家的。”

“那好吧。明天可以吗?好,那就十二点半?我把地址给你……”

他还是感到很紧张。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当他来到贝斯沃特西伯尼街旁边那个地下室公寓的门口时,他心里的那种紧张感已经变成为蠢蠢欲动了。他忐忑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过道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短暂的停顿,有人正透过门上的猫眼窥视,那孔眼正可以看到他所站立的位置。然后门打开了,一个声音说:“进来吧。”她站在门后,等他进入后,就关上了门。“你就是亨利吧。”她柔声说。他点了点头。“嗯,去客厅吧,我们可以聊聊。”她说。

他跟着她走过廊道,进入左边的第一个房间,他的心脏像在敲鼓一样。她比他想象的要老一些,三十五六岁,浓妆艳抹,比他高了足足六英寸,但部分是因为她穿着高跟鞋的缘故。刚才当她在前面领他进走廊时,从那拖地睡袍下的臀部宽度来看,她块头很大。她转身把他引进客厅时,衣袍前襟敞开了一下,露出了里面镶有红边的黑色尼龙胸衣。她让门开着。

房间中家具简陋,似乎只有很少的几件个人用品。那女人朝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

“你把我的小礼物带来了吗,亨利?”她问他。

塞缪尔・纳特金点点头,把裤袋里的二十英镑纸钞递给她。她接过钱,塞进梳妆台上的一个手提包里。

“坐吧,别不好意思,”她说,“没必要紧张的。现在,你要我干什么呢?”

纳特金坐在一张单人沙发的边缘,他感觉自己嘴里就像是塞满了快干水泥。“这很难解释。”他咕哝着说。

她又笑了。“用不着害羞。你想做什么?”

他犹豫不决地告诉了她。她没有表现出惊讶。

“没事,”她轻松地说,“许多男士都喜欢那种事情。现在,脱下外套、长裤和鞋子,然后跟我去卧室。”

他按照她说的做了,跟着她再次走过廊道进入卧室。房间里的灯光出人意料地明亮。进屋后,她关门上锁,把钥匙放进睡袍口袋,然后脱下睡袍,挂在门后。

三天后,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投递到了阿卡西亚街二十七号。塞缪尔・纳特金在前门的蹭鞋垫上把它与其他邮件一起捡起来,拿到早餐桌上。一共有三封信:一封是莱蒂斯姐姐写来的,一封是家政公司的盆花账单,第三封信件是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的邮戳是伦敦,信是写给塞缪尔・纳特金的。他毫无疑心地打开,以为是一份商业广告,但不是。

当六张照片掉出来、正面朝上摊在桌上时,他迷惘地盯着这些东西,愣住了。当他终于明白过来时,迷惘立刻变成了极度的恐惧。这些照片,无论是清晰度还是焦距都很差劲,但它们足以说明问题。每张照片上都能清楚看见那女人的脸,在至少两张照片上,他自己的面孔也清晰可辨。他慌忙去看信封里面,想知道还有什么,但信封里面已经空了。他把六张照片都翻过来,但背面什么信息也没有。信息都在正面,是黑白的图片,没有文字。

塞缪尔・纳特金陷入了恐慌。他把照片塞到壁炉旁边的地毯下,发现那本杂志还在那里。他一转念,便把全部东西拿到外面,在车库后面烧了,又用鞋跟把灰烬踩进潮湿的泥土里。回到屋里后,他想请病假在家里待一天,但又意识到这会引起莱蒂斯的怀疑,因为他身体完全正常。他急忙把她的信送到楼上,撤下她的早餐盘子,匆匆去赶开往伦敦的火车。

他坐在角落的座位上,凝视着车窗外面,心中还是一团乱麻。他努力想把早晨的恐慌理出一个头绪。在过了新克罗斯站时,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的外套,”他喘着气,“外套和钱包。”

老福格蒂正低头研究七个字母的填空,他摇了摇头。“不行,”他说,“字母太多了。”

塞缪尔・纳特金悲哀地注视着窗外,伦敦东南部的郊区慢慢被火车甩到后面。他不习惯这种事情。整个上午,一种冰冷的恐惧始终攥着他的胃,他根本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午饭时,他试着拨打萨利给的电话号码,但已经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