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作证词(第4/9页)

“继续保留警戒线,”他说,“把这个地方封锁起来。再多叫点人来,多设几个路障。我要你们把这个地方四面都围起来,谁也不准进来。我去加派更多人手来这里,还有刑事技术人员。未经他们允许,什么也不要碰。明白吗?”

两个警察敬了礼。汉利又回到汽车里,给总部打电话。他吩咐了几件事,然后,又把电话转到刑事调查部门的技术科。技术科设在赫斯顿火车站后面一座模样刻板的维多利亚式旧兵营里。他很幸运,接电话的是刑侦队长奥基夫,他们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汉利告诉他自己的发现以及需要的帮助。

“我这就派他们过去,”奥基夫的声音在电话里噼啪作响,“你要谋杀组的人也去吗?”

汉利抽了抽鼻子:“不用了,谢谢。我认为我们分局可以应付。”

“那么,你们有疑犯了吗?”奥基夫问道。

“噢,是的,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汉利说。

他又自己开车返回那个小饭店。他从巴尼・凯莱赫身边驶过,凯莱赫正试图穿过警戒线到里面去。这一次,值勤的巡警可没这么好商量了。

在餐馆里,汉利发现司机还坐在吧台前。那老头坐在后面,已经吃完了饭,正小口喝着茶。他凝视着这位向他走来的高大警察。

“我们已经找到她了。”汉利说。他朝桌子俯下身去,说话的声音很轻,不让餐厅里的其他人听到。

“我们还是走吧,嗯?拉金先生?去局里,怎么样?我们要谈谈,行吗?”

老头一言不发地迎视着他。汉利意识到,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开过口。老头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恐惧?放心?很可能是恐惧。怪不得那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害怕。

他默默地站了起来,汉利一只手坚定地挽住他的胳膊,他们一起朝警车走去。司机跟过去,坐到方向盘后面。雨已经停了,萧瑟的寒风把太妃糖纸吹得满街飞舞,就像秋天的落叶,但街上没有一棵树木。汽车驶离了街边。老头躬身坐着,默默地凝视着前方。

“回局里。”汉利说。

任何国家的谋杀案调查都不会像电视里放的那样,充满振奋和猜测。实际上,百分之九十都是单调乏味的程式和手续,还有行政工作,大量的行政工作。

大个子比尔・汉利亲眼看着老头被关进拘留所后面的一间拘禁室里。老头没有提出任何抗议,也不要求找律师。汉利还不想起诉老头,毕竟,他还能以嫌疑人的名义拘留老头至少二十四个小时。首先,他需要的是更多事实。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打电话。

“按规章办事,小伙子,按规章办事。我们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多年前,他的老上司曾这么告诫他。很好的忠告。由于手续不全而在法庭上败诉的案子,要多于靠聪明才智的胜诉。

汉利正式通知市验尸官办公室,报告一起死亡事件。他的电话打得正是时候,在那位资深公务员要去吃午饭前找到了人。接着他又通知位于长途汽车站后面的斯托尔大街停尸所,说下午有一具尸体需要彻底尸检。他追踪到了法医蒂姆・麦卡锡教授。教授在基尔德尔俱乐部的门厅里静静地听完电话,然后叹了一口气——菜单上美味的野鸡胸脯肉看来是吃不成了。他答应马上过来。

要组织人去找些帆布屏障,还要安排一些人带上铁锹和十字镐到梅奥路去报到。他把正在食堂吃午饭的三名刑警叫来办公室,自己准备了两份三明治和一品脱牛奶,边工作边吃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很忙,”他告诉他们,“我们都很忙。所以,我想把这个案子尽快了结,应该用不了多久。”

他任命首席侦缉督察为犯罪现场调查员,让他立即去梅奥路;又让两名年轻的侦缉警长分头执行任务,其中一个去详细调查那座房子。房管局局长说过,那房子归老头所有,是自由产权。市政厅地税局会有该房屋过去的交易和所有权变动的登记,详细信息在财产注册中能找到。

另一名侦缉警长干跑腿工作。他要去查访梅奥路的每一家老住户,他们现在大都被安置在政府建造的公寓大楼里。找到老邻居,打听流言蜚语,还要走访小店老板,该小区拆毁前十五年间的巡警和当地牧师——所有了解梅奥路和老头情况的人,年头越久越好。而且,汉利还强调,调查对象还包括知道已故拉金夫人的任何人。

他还派出一名穿制服的警官开车到房管局,把上午他在拆房现场看到的被房管局货车运走的所有私人物品,包括家具等,都拉回警察局的院子。

当他站起来伸懒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让人把老头带到审讯室去。他自己喝完牛奶后,又等了五分钟。他走进审讯室时,老头坐在桌子旁,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凝视着墙壁,一名警察站在门边。

“他说过什么没有?”汉利轻声问那个警官。

“没有,长官。什么也没说。”

汉利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他在老头对面坐了下来。市政厅的记录显示,老头的名字叫赫伯特・詹姆斯・拉金。

“嗯,拉金先生,”汉利温和地说,“你觉不觉得,把情况坦白告诉我才是明智的做法?”

经验告诉他,没必要去吓唬这个老人家。在他面前的人不是黑社会的街头地痞。他曾经处理过三个杀害老婆的凶手,全都胆小而温顺。他在桌子对面显得高大而富有同情心,他们就纷纷把不堪的细节交代了出来,并很快显得如释重负。这个老头儿慢慢抬起头来看他,看了一会儿后,又低头去看桌子。汉利掏出一包烟,打开烟盒。

“抽烟吗?”他问道。老头没有动。“其实我也不抽。”汉利说,但他把敞着盒盖的香烟放在桌子上,旁边是一盒火柴。

“你本事不小,”他承认道,“在那座房子里坚持了好几个月,但迟早还是斗不过市政厅。这点你也懂的,对不对?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派法警过来,那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他等着对方发表评论,等着老头显露出任何打算交流的迹象,但没有。没关系,等待一个人开口说话时,他总是很有耐心的,而且他们迟早会说出来。说出来才会轻松,才会卸去负担。教会最清楚一个人在忏悔之后的轻松了。

“多少年了,拉金先生?多少年的担惊受怕和等待?从第一辆铲土机开到那个地方起,已经多少个月了,嗯?老兄,你肯定没少受折磨。”

老头抬起眼皮,与汉利的目光相遇,他也许在寻找着什么。一个多年自我封闭的人或许是在寻求一丝同情。汉利觉得他快要开口说话了。老头的眼光飘移过去,掠过汉利的肩头望向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