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普拉斯基的第一次秘密行动回答了一个疑问,不过其他的疑问仍然没有解决。

“好吧,继续努力吧,罗恩。现在,你得告诉我你希望去见酒吧招待还是见商人?”

“我无所谓。抛硬币决定,怎么样?”

“钟表匠可能是从霍勒斯坦钟表店买到这些时钟的,”梅尔·库柏挂上电话,向莱姆和塞利托报告了查询结果,“这个店位于熨斗区。”

在普拉斯基被萨克斯拉走去调查克里莱的案子之前,他已经询问过马萨诸塞州那家钟表制造商的销售经理,得知了销售带有这批序列号的时钟的经销商。刚才,这家经销公司的经理回了电话。

库柏继续汇报,说经销商并没有保存产品的序列号记录,但是如果这些时钟的确是在纽约地区售出的话,那么它们一定是由霍勒斯坦商店出售的,因为这是本地唯一的一家销售点。这家商店位于中城区南部,其所在的街区得名于位于第五大道和第二十三大街交会处的那幢具有历史意义的三角形建筑,因为它的外形很像一只老式的熨斗。

“去查一下那家商店。”莱姆给出了指示。

库柏上网搜寻了一下。霍勒斯坦商店没有自己的网站,但是在几家出售古董钟表的网站上可以找到关于它的介绍。它已经经营很多年了。店主是一个名叫维克多·霍勒斯坦的男子。犯罪数据库中没有关于他的资料。塞利托给商店打了个电话,没有显示自己的警察身份,因为他只想了解一下商店的营业时间。他假装自己曾经来过这家店,想问一下对方是否就是霍勒斯坦本人。对方说他正是。塞利托道谢之后就挂上了电话。

“我去跟他谈谈,看看他能告诉我们什么情况。”塞利托套上了外衣。最好的询问方法永远都是在证人出乎意料的时候突然造访。如果事先打电话安排见面时间,那么无论是否有需要隐瞒的事情,对方都会乘机编造谎言。

“等一下,隆恩。”莱姆说。

大个子警探朝他看了一眼。

“万一他没有向钟表匠出售过时钟怎么办?”

塞利托点了点头说:“是啊,我想过这个问题——万一他就是钟表匠本人,或者是钟表匠的帮凶或同伙怎么办?”

“也有可能他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脑,钟表匠只是他的马前卒。”

“我也这样想过。不过,嘿,别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凯瑟琳·丹斯的耳畔荡漾着用爱尔兰竖琴演奏的电影原声音乐,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曼哈顿下城的街景,正在赶往肯尼迪机场的路上,道路两边能看到圣诞节的装饰。

还有情侣。他们挽着胳膊,握着对方戴手套的手。他们外出购物,享受假期。

丹斯想起了比尔。他会不会喜欢这里的景象呢?

真有意思,人们总能记得这些小事——即使是在两年半之后,时过境迁,这已形成一道巨大的时间鸿沟。

您是斯文森夫人吗?

我是凯瑟琳·丹斯。我丈夫叫斯文森。

哦,好的,我是维尔金斯警官。隶属于加州高速公路巡警。

高速公路巡警怎么会把电话打到她家里来呢?

丹斯在厨房里永远都显得很狼狈,此刻她正在做晚饭,一边低声哼唱着罗伯塔·弗莱克的歌曲,一边试图学会如何拼装一台食品加工机。她准备做一道豌豆瓣汤菜。

恐怕我必须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您,丹斯夫人。关于您丈夫的消息。

丹斯一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里拿着烹调书,她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菜谱,一字一句地听清了巡警所说的话。丹斯至今仍能清楚地回想起烹调书上那一页的内容,尽管她只看过一遍。她甚至能记得菜谱彩图下方的文字:“一道随手就能做好的丰盛而美味的汤菜。营养也很丰富。”

现在光凭记忆,她都能做出这道汤菜了。

不过她从没有机会这样做。

凯瑟琳·丹斯知道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自己的悲痛——当然,愈合这个词是她的悲痛心理辅导医生所用的词。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她逐渐意识到,人们永远都无法愈合自己的悲痛。在破损的皮肤表面长出的伤疤,它始终也还是一道伤疤。随着时间的推移,痛苦会被麻木所取代。然而肉体却遭受了永久的改变。

丹斯坐在出租车里,意识到自己抱着胳膊,脚向上缩着,不由暗自微笑了一下。作为表意学专家,她深知这些体态的含义。

在她看来,纽约的街道都是一个样——时而是黝黑的峡谷,时而是灰色夹杂着深棕色的建筑,其间点缀着闪烁的霓虹灯、自动取款机、沙拉吧、九点九五美元服务一次的美甲商店。这与蒙特里半岛的反差太大了,那里松树碧绿,橡树挺拔,桉叶飘香,还有点缀着鲜活的地表植物的沙地。这辆怪味扑鼻的雪佛兰出租车开得很慢。丹斯所居住的小镇叫做太平洋之林,曾是一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小村庄,位于旧金山以南一百二十英里的地方。人口只有一万八千人,小镇安逸地坐落于时尚之都卡梅尔与忙碌都市蒙特里之间。美国作家斯坦贝克的小说《罐头厂街》使小镇名声大振,但是它的规模仍然很小,在纽约坐出租车行驶八个街区的时间就足够把太平洋之林走个遍了。

纽约充斥着黑暗、拥挤和狂乱……不过丹斯仍然深爱着这座城市。(毕竟,她痴迷于对人的研究,而且她从没见过一座城市竟然能出现这么多人。)丹斯在想,要是孩子们来到这里,会有什么反应呢?

毫无疑问,丹斯知道女儿麦琪会喜欢这里的。她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一个十岁大的女孩,甩着一根长辫子,站在时代广场的中央,目不暇接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告示牌、路人、小贩子、车流、百老汇的剧院。她一定会着迷的。

儿子韦斯呢?他会有不同的反应。他今年十二岁了,父亲车祸去世后,他一直情绪很低落。但是他的幽默感和自信心似乎最终得到了恢复。终于——几个月前——丹斯能够放心地把他送到爷爷奶奶家里,以便腾出空来前往墨西哥处理绑架犯的引渡事宜。自从比尔去世后,那是她第一次出国办案。在她那次出差期间,儿子似乎过得还不错,所以她又安排了这次来纽约讲授研讨课。纽约警察局和州警察局早在一年前就开始请她来上课了。

这个清瘦而英俊的男孩长着一头鬈发,有着和丹斯一样的绿眼睛。有时他仍会变得闷闷不乐,心不在焉,甚至充满愤怒。

在这些情绪中,有些属于男性青春期的典型表现,有些则是年少丧父所导致的长期压抑。丹斯的心理辅导医生曾解释过,说这是很典型的行为表现。不过丹斯仍觉得儿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态,之后才能接受纽约的喧嚣。虽然让韦斯来纽约可以帮他更好地成长,但她不会操之过急的。等她回到家里,她会问韦斯是否愿意来纽约。丹斯无法理解有些家长的观点,他们认为只有通过某种神奇的咒语才能发现子女的想法。其实,父母要做的,只是去询问一下孩子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