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3页)

莱姆听见萨克斯急促地喘息着。他抬头看看,发现她正盯着那份文件,就像小孩在后院里发现一条蛇那么专注。

他继续读道:“‘美国公民与负责保护他们的执法人员之间的信任感应该胜过一切。第十六大道俱乐部的警员触犯了这一神圣的信任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不仅犯下了他们本应阻止的罪行,还给那些勇敢而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警员兄弟姐妹们带来无限的羞辱。

“‘因此,我,纽约市市长,在此,对那些将罪犯绳之以法的警官们予以表彰,授予他们英勇勋章。他们是:巡警文森特·帕奇尼、巡警赫尔曼·萨克斯和三级探员劳伦斯·科佩尔。’”

“你说什么?”萨克斯问。

莱姆继续读道:“‘所有这些警官皆以卧底的身份屡次冒着生命危险,提供有益的信息来锁定罪犯,并收集审判所需的证据。由于此次任务极为危险,为保护这三位英勇的警官和他们的家庭,本嘉奖将作为机密记录予以封存。但他们尽可以放心,尽管没有公开宣扬他们追查罪犯的英勇行为,但本市对他们的感激之情丝毫不减。’”

艾米莉亚·萨克斯盯着他:“他——”

莱姆冲着文件点点头。“你父亲是个好人,萨克斯。他的确是脱身的三个人其中之一。只是他们并不是罪犯;他们为内务部工作。他去第十六大道俱乐部,就像你去圣詹姆斯酒吧一样,只不过他是卧底。”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关于吕庞特报告和腐败案的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你父亲也参与其中。这就是我要看这份文件的原因。”

“怎么样了?”塞利托嘴里含着咖啡蛋糕问。

“还在看呢,隆恩。还有些别的东西。”

警探又在文件夹里翻找,找到一张证书和一枚奖章。这是纽约警察局的英勇勋章,是警局颁发的最高奖赏之一。塞利托把它递给萨克斯。她接过这张未装框的羊皮纸文件,上面写着她父亲的名字,她丰满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眯了起来。勋章上的饰带从她颤抖的指间垂了下来。

“嗨,真漂亮啊,”普拉斯基边说边冲着这张证书点头。“看这些卷轴,这一切都太棒了。”

莱姆点头指指滚动架上的文件夹。“都在那儿了,萨克斯。内务部的长官必须确保让其他警察都相信他已卷入腐败案中。他每个月给你父亲几千美元来挥霍,让人觉得他在收受贿赂。他必须赢得信任——如果有人认为他是报信的人,那他可能就被杀了,特别是托尼·加兰特也涉及此案。内务部开始假装对他进行调查,所以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这桩案子之所以停止了,是因为他们缺少足够的证据。他们与犯罪现场调查部门达成协议,这样证物追踪链卡片就丢了,或者填错了。”

萨克斯低下头,接着温柔地一笑:“爸爸总是最谦虚的。这奖章就像他的性格——没有人知道他得过最高奖赏。他也从来没有提过。”

“你可以读读这些细节……你父亲说,他当时身上装了窃听器,可以提供所有他们需要的关于加兰特和其他涉案警察的信息。但他没有当庭作证,因为不想连累你和你母亲。”

她盯着那枚来回摇晃的奖章——莱姆有些不悦地想着,这样就像钟摆一样。

最后,隆恩·塞利托搓着双手说:“听着,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嘟哝着,“但我们能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去曼妮餐厅好吗?我该吃午饭了。还有,知道吗?我打赌,他们店里一定付过暖气费了,林肯。”

“我也要去,”莱姆真诚地说,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好地掩饰了真实的想法,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出去,不想坐在轮椅上吹冷风。“但我要给《纽约时报》写一封读者来信。”他朝电脑点了点头。“还有,我得在这儿等修理工。”他摇摇头。“从一点等到五点。”

汤姆想说些什么——毫无疑问,肯定是想催莱姆出去——但是萨克斯却说:“对不起啊,我还有些别的计划。”

莱姆说:“如果又是冰又是雪,我可不感兴趣。”他猜想,萨克斯和那个女孩,帕米·威洛比,正在计划出游,同行的还有被帕米领养的哈瓦那犬杰克逊。

但很显然,艾米莉亚·萨克斯有不同的打算。“当然了,”她说。“我是说,当然有雪和冰了。”她笑笑,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但我要做的事和你无关。”

“感谢上帝。”林肯·莱姆边说边朝天花板呼出一股热气,然后将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

***

“是你。”

“嗨,警探先生,你还好吗?”艾米莉亚·萨克斯问。

阿尔特·施奈德在他房门口看着她。他看起来比上次他们见面时精神多了——那会儿,他正醉卧在小货车的后座上。但他现在还是很生气的样子,用红红的眼睛瞪着她。

但当你的职业意味着你时常会被人用枪瞄准时,这种虎视眈眈的怒视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萨克斯微笑着说:“我只是来道谢的。”

“哦,谢什么呢?”他拿着一只咖啡杯,但里面显然装的不是咖啡。她看见餐柜里又出现了很多酒瓶。她也注意到,从家得宝(注:全球最大的装潢零售公司。)建材家装商店里买来的翻新材料根本没有多少进展。

“我们把圣詹姆斯酒吧的案子结了。”

“是,我听说了。”

“这里有点冷,警探。”她说。

“亲爱的?”一位女士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她身材健硕,留着棕色短发,面容愉悦而开朗。

“城里来了个熟人。”

“请她进来。我来泡咖啡。”

“她很忙,” 施奈德酸溜溜地说,“她总是满城乱跑,什么事都做,还喜欢问问题。她不能久留。”

“我都快冻死了。”

“阿尔特!请她进来。”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萨克斯跟着他,并关上门。她把外套脱下,放在椅子上。

施奈德的妻子走过来,她们握了握手。“让她坐那把舒服的椅子,阿尔特。”她批评自己丈夫不好客。

萨克斯坐在那把旧的巴卡隆奇椅子上,施奈德则坐在沙发上。沙发被他压得吱吱呀呀响。他把电视音量调高,那里正在播放疯狂而刺激的篮球赛。

他妻子端来两杯咖啡,并把电视声音调低。

“我不要。”施奈德边说边看看自己的咖啡杯。

“我已经倒了。你要我扔了它吗?浪费这么好的咖啡?”她把咖啡放在他旁边桌子的杯垫上,然后回到厨房。

萨克斯一言不发地呷了一口浓咖啡,施奈德则盯着ESPN体育频道,眼睛注视着三分线外的投篮点;当篮球刷的一声投中时,他轻轻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