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2/4页)

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们把托马斯支去和朋友看电影了。两个人整晚听了几张新CD,吃了两盎司的鱼子酱、乐之饼干,喝了大量的香槟,尽管用吸管喝香槟对莱姆而言向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刻,在黑暗中,莱姆又想到了音乐,想到这种完全由音调和速度组成的机械化系统,竟然能如此让人着迷。音乐确实让莱姆悠然神往,他越是仔细深思,就越肯定这东西并不像它表面那么神秘。毕竟,他的世界中根深蒂固的观念是:科学、逻辑和数学。

作一首曲子的感觉是什么?如果他从事的复健运动最后出现效果的话……他能不能把手放在琴键上弹奏一曲呢?当他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透过朦胧的光线,他注意到萨克斯正抬头看着他的脸。“你听说晋升考试的事了吗?”她问。

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回答。“嗯。”今天整个晚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这件事——如果萨克斯想谈,她自己会开口说。因此,直到现在这个问题才正式出现。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她问。

“细节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这又是一件自私腐化的政府官僚对抗忘情工作的刑事现场警员的故事。是不是这样?”

她笑了起来。“差不多了。”

“我是亲耳偷听到的,萨克斯。”

马戏团那边的音乐声仍在喧嚷吵闹,让人产生了一些复杂情绪。你一面因为被这乐声打扰而感到生气,一面又抗拒不了音乐的诱惑。

她又问:“朗对你提过他想替我动用关系的事?打电话到市政府?”

阿米莉亚绝对不会知道,我会嘱咐我的人守口如瓶……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的确想这样做。你也知道朗这个人。”

音乐声突然停了,紧接而起的是一阵掌声,接着是有人用麦克风说话的声音。

萨克斯说:“我听说他有办法把整件事摆平,绕过拉莫斯那一关。”

“可能吧,他在警界也混了很久了。”

萨克斯再问:“那你怎么说?”

“你认为呢?”

“是我在问你。”

莱姆说:“我说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你说不行?”

“没错。我对他说,你会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晋升,否则宁愿不要。”

“可恶。”她喃喃地说。

他低头看着她,突然感到有点儿紧张。难道他判断错了?

“我一定要狠狠地骂朗一顿,他根本连这个念头都不该有。”

“他是好意。”

他相信她环抱住他胸膛的手现在抱得更紧了一些。“莱姆,你怎么不告诉他,对我来说光明正大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

“事情可能会更糟。拉莫斯打算让我停职,也许无薪休息一年。我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

“你可以和我一起当顾问。”

“莱姆,普通市民不能去现场走格子,我只能闷着头乖乖坐着,我一定会发疯的。”

只要你移动,他们就逮不到你……

“我们一定会撑过去的。”

“爱你。”她轻声说。而他的回应是深吸一口她身上的花香味,然后告诉她他也爱她。

“天啊,外面实在太亮了。”她望向窗户,窗外被马戏团的探照灯光照得雪亮。“窗帘怎么没了?”

“烧掉了,你忘了吗?”

“我以为托马斯会买新的回来。”

“他是想要马上装新的,但是太忙了,到处都需要他打点。我叫他先别管这里,晚点儿再弄。”

萨克斯下了床,找来一条备用床单,把床单挂在窗户上,顿时遮去了不少外面的光线。她钻回床上,弓着身子贴紧他,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但林肯·莱姆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音乐和用话筒说话的声音,一个念头逐渐在他心底成形,赶走了好不容易才来的睡意。很快他便完全清醒,陷入沉思。当然,这个念头和马戏团有关。

第二天早上,托马斯很晚才走进莱姆的卧室,发现他房里竟然有位访客。

“嗨!”他对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的杰妮亚·威廉姆斯打了个招呼。

“托马斯。”她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托马斯只不过出去买个东西,回来时便惊讶地发觉家里多了一个人。这都得归功于电脑、环境控制设备和触控操纵系统,才让莱姆有能力打电话给别人,邀请他们到这里来,并在他们抵达时开门让他们进来。

“别一脸惊讶的样子,”莱姆刻薄地说,“我又不是没邀请过人来这里。”

“对我来说还真稀罕。”

“说不定我是请杰妮亚来面谈,打算雇用她来取代你。”

“那你何不同时雇用我们两个算了?多一个人,也好分担一点儿你的虐待。”他笑着对她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虐待你的。”

“我处理过比这更糟的情况。”

“你喜欢咖啡还是茶?”

莱姆说:“真抱歉!我的绅士风度到哪儿去了?应该早些把水烧好。”

“我想喝咖啡。”杰妮亚说。

“我要威士忌。”莱姆说。在托马斯抬头看向时钟的时候,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一小杯就行,这是为了治病。”

“你也得喝咖啡。”看护说,随即离开了卧室。

在他离开后,莱姆和杰妮亚又聊了一会儿,谈论脊椎神经受伤的患者,各种复健运动,以及有助于改善病情的电子刺激治疗设备等话题。随后,一向缺乏耐心的莱姆觉得自己对待客人的礼貌已经做足了,便突然压低声音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这问题一直困扰我,但只有你可以帮忙,也希望你能帮忙。”

她睁大眼睛,小心谨慎地看着他。“我尽力而为。”

“能先请你把房门关上吗?”

这名体态肥胖的女人瞟了房门一眼,才依言起身去把门关好,然后回到座位坐下。

“你和卡拉认识多久了?”他问。

“卡拉?超过一年了,从她把母亲送到斯托伊弗桑特疗养院开始。”

“疗养院的费用并不低,没错吧?”

“非常贵,”杰妮亚说,“费用高得吓人,不过所有地方都一样,每家疗养院的收费标准都差不多。”

“她母亲有保险吗?”

“只有健康保险,大部分的钱都是由卡拉付的。”杰妮亚说,而后又马上补充,“她会尽力付清的。虽然她最近没有欠费,但以前拖欠过好几次。”

莱姆缓缓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请你在回答之前先仔细想一想,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这个啊……”这位胖护士低头看着才刚重新整理过的地板,似乎不太敢肯定地说,“我会尽量配合的。”

下午,罗兰·贝尔来到莱姆的家中。莱姆播放他从网上买来的戴夫·布鲁贝克的爵士钢琴CD,在优美的琴声中,他们谈起有关安德鲁·康斯塔布尔一案的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