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 1944年6月5日,星期一(第2/14页)

“现在先不要。”他说。米歇尔是他所剩的唯一希望。冒险行事会很快丧失这件武器。“我们先等等。”

迪特尔和汉斯走到这条街的顶头,在一个拐角监视着拉佩里埃尔家。那房子很高、很漂亮,院子里摆着很多空桶,里面还有一座低矮的平顶房,迪特尔猜测那平屋顶下面就是香槟酒窖。莫利耶的卡车就停在院子里。

迪特尔的脉搏跳得很快。他想,马上,米歇尔就要跟弗立克和其他“寒鸦”出现了。他们会坐上那辆小货车,开到他们的行动目标——那时候迪特尔跟盖世太保就会一举逮捕他们。

他们看见,米歇尔从那座低矮的房子里出来。他眉头紧锁,踌躇不决地站在院子里,四下看着,显得茫然无措。汉斯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迪特尔的心往下一沉。“出了什么让他意外的情况。”难道弗立克又把他甩开了?

一分钟后,米歇尔攀上一段台阶,去敲房门。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女佣让他进去。

过了几分钟他又出来了。他仍然迷惑不解,但已不再优柔寡断。他朝货车走过去,上了车,把它掉头开了出来。

迪特尔骂了一句。看来“寒鸦”并不在这儿。米歇尔跟迪特尔一样感到吃惊,这一点是个小小的安慰。

迪特尔必须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汉斯说:“就像昨晚一样,但这次你跟上米歇尔,由我来搜查这地方。”

汉斯打着了他的摩托车。

迪特尔看着米歇尔开着莫利耶的货车走远,汉斯・黑塞骑着摩托车,拉开一段距离,小心地跟在后面。当他们开出了视线以外,他就招手把三个盖世太保叫过来,快步奔向拉佩里埃尔的房子。

他指着其中两个人说:“搜查房子,不要任何人离开。”又朝第三个人点点头说,“你跟我去搜查酒厂。”他领头进入那座低矮的房子。

在一层有一个大型葡萄压榨机和三个大桶。压榨机上很干净,葡萄的收获时节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除了一个老人在扫地外,这里空无一人。迪特尔发现了一段楼梯,便拾级而下。凉爽的地下室里更为繁忙,几个穿蓝色工装的人在翻弄摆在架子上的一排排酒瓶。他们停下来,盯着这两个入侵者。

迪特尔和那个盖世太保挨个搜查装满香槟酒瓶的房间,这里的酒有好几千瓶,有的靠着墙壁堆放着,另一些则瓶口朝下,放在一个特殊的A字形架子上。但这里一个女人也没有。

在最后一段通道尽头的凹室里,迪特尔发现了烟蒂和面包屑,还有一个发夹。他的担心不幸被证实了。“寒鸦”在这儿过了一夜。但她们逃脱了。

他为自己寻找泄愤的目标。这些工人大概并不知道“寒鸦”的事情,但她们在这儿藏身肯定受到了厂主的许可。他会为此受苦的。迪特尔回到一层,穿过院子,往房子那儿走去。一个盖世太保为迪特尔开了门。“他们都在前面的屋子里。”他说。

迪特尔走进这个大房间,里面的陈设很雅致,但十分破旧。窗户上的厚重窗帘多年未曾清洗,地上铺着一块旧地毯,还有一张长餐桌和十二把配套的椅子。受惊的家庭雇员站在房间的这边,其中有开门的那个女佣人,一个看上去像是管家的老者,穿着破旧的黑外套,还有个穿着围裙的女人,大概是个厨师。一个盖世太保拿着手枪指着他们。在桌子的另一端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红头发上戴着银饰。身上穿的是淡黄色的丝绸上衣。她气度镇定,姿态高傲。

迪特尔转向盖世太保,压低声音问:“她丈夫在哪儿?”

“他八点钟离开家了。他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会回家吃午饭。”

迪特尔仔细看了看那个女人,问:“你是拉佩里埃尔夫人?”

她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但并未屈尊开口。迪特尔决定践踏她的尊高姿态。有些军官对上层阶级的法国人很是尊重,迪特尔则认为这些人全都没脑子。他决不会去迎合她,走过去跟她说话。“带她到我这儿来。”他说。

一个男人对她说了几句话。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迪特尔。“你想干什么?”她说。

“一组从英国来的恐怖分子昨天从我这儿逃跑了,她们杀死了两个德国军官和一个法国女公民。”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遗憾。”拉佩里埃尔夫人说。

“她们把那个女公民绑上,近距离朝着她的后脑勺开枪,”他接着说,“她的脑浆溅在她的衣服上。”

她闭上了眼睛,把头转向一边。迪特尔继续说下去:“昨晚你丈夫在你们的地窖里给这些恐怖分子提供庇护。你能想出任何理由,不让他被绞死吗?”

站在他身后的女佣哭了起来。

拉佩里埃尔夫人受到了震动。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一下子坐了下来。“不,请不要。”她低声说。

迪特尔说:“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这样可以帮助你丈夫。”

“我什么也不知道,”她低声说,“他们晚饭后才来,天亮之前就走了。我根本没看见他们。”

“他们是怎么走的?你丈夫是不是给他们提供了车辆?”

她摇摇头说:“我们没有汽油。”

“那你们怎么送掉那些香槟酒?”

“我们的客户自己来取。”

迪特尔不相信她的话。他相信弗立克肯定需要运输工具。因此,米歇尔才从菲利普・莫利耶那里借了小货车。不过,米歇尔到这儿的时候,弗立克和“寒鸦”们已经走了。她们肯定找到了其他交通手段,决定提前离开。无疑弗立克会留下信息,解释情况,告诉米歇尔赶上她。

迪特尔问:“你是不是想让我相信她们是走着离开这儿的?”

“不,”她回答说,“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迪特尔仍然认为她在撒谎,但从她嘴里掏出真话需要时间和耐心,而这两样他都快用完了。“把他们全都逮捕起来。”他说,遭受挫败让他的声音也变得气急败坏。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迪特尔走出饭厅,拿起电话。一个人用德国口音的法语说:“我要跟法兰克少校讲话。”

“我就是。”

“我是黑塞中尉,少校。”

“汉斯,出了什么事?”

“我现在在车站。米歇尔停下了他的货车,买了去马尔斯的火车票。列车就要开了。”

迪特尔正是这么想的。“寒鸦”已经提前离开,给米歇尔留下指令,让他加入她们。他们还在计划炸毁铁路隧道。他感到灰心丧气,弗立克依然保持领先一步。然而,她一直没能完全逃脱他的掌控。他仍然在跟在她的后面。他很快就会赶上她。“快点儿上车,”他对汉斯说,“跟他待在一块儿,我在马尔斯跟你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