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6页)

“怕?”

“如果田丹什么都没和徐先生说,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金刚钻送过来放到花盆里……他是神仙?”

“不可能,一定从谁那里知道了。”

“除了田丹还有谁?”

“你确定田丹没说?”

“她的样子骗不了人,她也不知道。”

“她的样子最能骗住人,谁相信这样一个姑娘,会布那么巧的杀局?”

“那是偏才聪明,她从里到外还是个一般人,脸上一点也藏不住事。”

方长青越听越坐不住,突然站起来,穿上外衣就要下楼,方嫂赶紧拦着,“去哪儿啊?”

方长青已经往楼下去,“我去找徐天。”

他从门框上摸出一把匕首,掖在腰里。

“现在?”

“还能等到明天?金刚钻放在花盆里,咱俩的底全都知道了!”

方嫂跟着下来,嘱咐着,“小心一点。”

“他要小心一点才是。”

方嫂忧心忡忡看丈夫出门。

金刚和小白相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从天光大亮到日落西山,金刚又一次准备冲上去,小白相赶紧拉住他,“金爷脸色很不好,还是等他出来。”

“大不了打我一顿。”

金刚轻敲门进去,并没有想象中的疾风骤雨,他看见金爷两脚跷在桌子上正嗑瓜子,面前瓜子皮堆得老高。金爷喝了口茶,看见金刚进来并没有不悦之色,抬了抬下巴,“……坐,吃瓜子。”

金刚一屁股坐在金爷旁边,莽气十足地说:“哥,你不要不舒服,我带几个兄弟找到那个姓白的,弄死他。”

“我坐在这里从头想到尾,从今天想到以后,想弄明白以后要怎么混,怎么混才最硬气。我问你,一年前我们会坐在这里说闲话吗?”

金刚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想也不敢想。”

“一年前会对白老板提那种条件吗?”

“不敢提,白老板是谁也不认识。”

“一年前被白老板那样的人骂一顿会不会生气?”

“天天被人骂,想也不会去想。”

“一年前我们混租界马路,白老板早就是满洲黑路大哥了。”

金刚浑不在意地说:“……那又怎么样。”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都是对头,谁也都是路,和气生财。”

“财也足够了,比一年前不晓得好多少倍。”

“开玩笑,我做到这个位置足够了?开烟馆才叫发财。”

金刚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现在租界里面我们最大,姓白的也就是嘴厉害,拼不过我们。”

“料总大不大?我本来想靠他发财,死了,谁弄死他的?”

金刚有点蒙,“……他自己死的。”

“铁林一开始不想查,徐先生在这种时候又叫我弄那批药,影佐先生本来应该最生气,料总死第二天和徐先生听评弹去了。”

“……啥意思?”

“我也不用晓得啥意思,白老板说和气生财最有道理。我们看样子威风,他们一个一个背后都不晓得啥路数,瞎威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刚听烦听走神了,已经抄起桌上的鸡腿往嘴里吃,金爷盯着他,金刚忐忑地放下鸡腿。

“吃,味道还好?”

金刚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还是大三元味道正宗。”

金爷叹了一声,“……这几天到总捕房仓库转转,把之前铁林缉走的那批药弄出来。”

“在总捕房仓库里怎么弄?”

“想办法。”

“明抢也不好抢,和铁林说一声。”

“说了一声,他没接话,徐先生托的看样子是要我办。”

“不办行不行?”

“不行,影佐先生还有交代呢!”

“啥交代?”

“……徐先生的忙要帮,帮好了再告诉影佐先生,这样谁的面子都有了,都不得罪,他们之间的事不要牵到我头上,我拿烟馆牌照。”

金刚已经彻底听乱了,金爷起身往外走,悠悠地说:“上海滩藏龙卧虎,不乱不好发财。”

徐天正同姆妈和田丹在一起吃晚饭,他特意多做了两个菜,没说缘由,但是姆妈看到田丹手上的戒指,心里自是了然。刚吃了几口,小翠来敲门,说是弄堂口有个说是他朋友的人找他,徐天匆匆披了衣服,站在弄堂里四顾,他看到了长青,慢慢走过去,他们身边是来往的行人。

“……这里不好说话,找个僻静的地方。”

方长青说着往前走,徐天犹豫片刻,抬步跟上去。

两人进入窄巷,徐天越走越慢,方长青停下来,回头看他,“怕了?”

徐天早就知道方长青会找上门来,如果不是为了替田丹解围,他自然是不会贸然出手,“……方先生找我说话,还是要做别的事?”

“你好像什么都明白。”

徐天笑得淡淡,“是的。”

“那我找你干什么?”

“按你们的方式,不明来路弄清来路,弄不清来路,灭口。”

“你什么来路?”

“……会计。”

方长青哼笑道,“我还是开药房的呢!”

“我跟你不一样。”

“……那就是两路人。”

“我劝你不要把刀子拿出来,我家在隔壁弄堂,一碗饭吃一半出来的。我不想弄伤你,也不想我那碗饭凉掉。”

方长青被他轻慢的态度激怒了,从身侧抽出刀子,朝徐天刺去,徐天侧过身子,轻松闪过,“我这只手伤了,只能用一只。”

方长青恼怒地冲上来,徐天左右闪,瞅准时机擒住方长青持刀的手,将其手腕逆时针一拧,同时提膝猛磕方长青的胳膊,又顺手一拧,将方长青的手臂背到身后,顺道发力将方长青推开几步。方长青踉跄着转过身,看着徐天的样子有些不相信,捡起刀,这回真往死里刺杀,攻击越猛,徐天的格挡也越迅速……

匕首发着寒光朝徐天的脖颈处靠近,徐天轻松偏头格开,快速出拳打向方长青的右肋,方长青连连后退,徐天不知怎的一只右手就将他反扭起来不能动弹,匕首落在地上,方长青只得踢向徐天面门,却被徐天闪过,一脚踹中方长青的另一只脚踝,方长青顿时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徐天仍然像从未移动过一样站在原地,方长青气馁了。

徐天看着方长青挣扎着站起来按着胳膊喘粗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同他聊了几句闲话,话里的尖锐却显而易见,“……是军统的教习不严,还是方先生疏于练习?”

方长青的眼睛里透出冷冷的光,“你是共产党?”

“听好了,我是会计,上海市民,普通人。”

“我们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推理。”

“用什么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