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7页)

柳如丝微弱却坚定地说着,萍萍瞧着铁林,小声地唤:“……姐夫。”

铁林牵了牵嘴角,眼睛里只有柳如丝,“叫早了。”

柳如丝笑得缱绻温然,她望定几步之外站着的英挺男子,心里的惶恐不安渐渐化为乌有,“先叫着,去吧。”

萍萍无声地离开房间,铁林慢慢走近柳如丝,“你一点也不害怕?”

柳如丝笑着摇头,“怕姓金的?心里还惦记不属于我的东西才怕,心定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铁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按在胸口,柳如丝听见铁林激越的心跳声,她的身子又软又轻,在铁林的臂弯里逐渐安静下来不再颤抖。一直晦暗着的天气,此时却放了日光,透过玻璃窗子,把两个人互相倚靠着的身影投在地上。

柳如丝眼圈里蕴着的泪终于控制不住,她轻轻地笑开,任由自己的眼泪落在铁林没有肩章的制服上。

影佐的办公室里,山本和昨晚跟踪徐天的便衣都挺着身子,影佐挨个儿耳光抽过去,直到把自己抽累,“……一个人在你们眼前换车炸车,白痴!现在他关在我的牢房里,却告诉我可以杀掉王擎汉,可以吗?”

“不可能!”

影佐震怒地说:“别人不可能,徐天可能!王擎汉将在汪先生的新政府公布会上发言,他如果死在共产党或者国民党手里……你们,还有我,将成为帝国军部的耻辱!”

“是!”

“今天中午有一个让你们雪耻的机会,王擎汉要出席他学生刘唐的订婚仪式,范围很小的仪式,替女方出席的叫方长青,很有可能就是徐天所安排的杀手,各种迹象表明方长青身份复杂,不是一个简单的生意人!”

“影佐先生,可以直接抓捕方长青!”

影佐冷笑着睨他,“你碰到过对手吗?徐天是一个真正的对手。下棋只要开始博弈每步都有后着,步步杀机,制胜的办法是要看清对手第一记杀着,才能步步拆解得到我想要东西!掐断线索,之后就像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山本屏息肃立,影佐说,“高度戒备,用我们的车、我们的人接送王擎汉。”

“是!”

“我也会去这个有意思的订婚宴席……”

影佐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他转过头看向田丹的窗口。

刘唐走进田丹的房间,志得意满地笑着,“走了,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哟还打扮过了?”

“影佐来吗?”

刘唐更得意地对着屋里的镜子整了整衣服,“我的面子大,影佐先生和老师都来,还有你的老板和老板娘。”

“……他们真来?”

田丹微微皱眉,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还有假,算你娘家人。”

田丹咬牙切齿地扭过头说:“你真无耻。”

刘唐虎起脸,“啥意思?”

田丹一言不发地走出去,日本便衣站在车边,等田丹到跟前,准备搜身。

田丹往后闪躲着,抗拒着宪兵不让碰,日本便衣看着刘唐,刘唐嘿嘿笑着凑近田丹,“我搜,我的女人我自己摸。”

田丹还是往后躲,眼神倔强,恨恨地看着刘唐,刘唐咬着牙低声说:“再躲一下,他们一个耳光打过来。”

田丹闭上眼睛,刘唐从田丹身上搜出螺丝起子,刘唐瞟了眼日本便衣,把螺丝起子扔到车子底下,冲田丹低声吼着:“想死啊你!想死不要把我拉进去。”

便衣打开车门,田丹被刘唐拉上车。

方长青衣戴整齐,从衣柜里取出手枪,塞入衣服里下楼,路过后库,却没见到方嫂的身影,他四下唤着,见方嫂从前面拎了一只空药箱过来。

“还弄这些做啥,不要弄了。”

方长青赶紧把空药箱夺过来随手搁在一边,不停地催促道。

方嫂看也不看他,把药箱拎起来嘀咕着:“我得把前头缺的药补上柜子。”

“还管这些。”

“去了就不回来了?”

方嫂执拗地看着方长青,方长青泄了口气,“……我没说,上楼换衣服。”

方嫂看了他一眼,满脸悲戚,缓步上楼。方长青环顾一圈药店,心里也千般不舍,返身又上楼去,看到方嫂正在铺床垫被子。

“叫你换衣服,怎么又整理床铺了。”

方嫂只沉默着,手下动作未停,方长青站在一边看着她忙碌,小声说,“……每次行动你都是这样。”

“说实话,田丹在的时候行动心里有底,现在又像从前一样,出去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那么惦记田丹,一会儿就见着了。”

方嫂的眼皮一直在跳,她揉了揉额角,“我有不好的预感。”

“越想越做不好事,吃饭肯定在包间里,在场一共五个人,你我田丹刘唐王擎汉,看好地形,一枪打死他,冲出去就是了。”

“即使脱身,也不能回药店了。”

“……可能是。”

“在这里待了六七年,真不舍得。”

方嫂的泪流得无声,方长青看着她的神情心下不忍,“要么你别去了,我一个人也行。”

“我在这里到天黑等人来抓我,还是过了中午坐船自己走?”

方嫂定定地看着方长青,方长青不假思索,“当然是你走。”

方嫂的笑容无力又苍白,“下去吧,我换衣服……枪带好了。”

方长青担忧地看着方嫂,自己先下了楼。方嫂打开衣柜取衣服,衣柜角落还有一个子弹匣,方嫂拿起装进坤包。

方嫂和方长青都穿着最正式的衣服,两个人一起从药店里出来,“等等。”

方嫂将那盆花搬进去,出来把门妥帖地锁上。

方长青握住方嫂的手,方嫂缓缓向他绽开笑容,方长青有些恍惚,感觉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两个人第一次见时的情景……这么多年了,他们一起战斗一起生活,他知道她心里都盼望着过寻常日子,自己也因此觉得歉然,可是没有国,便没有家,当他们一起宣誓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不归路。他知道,她也知道,所以即使抱怨即使消极,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便是家国,是责任。

方长青仔细地看着她的笑,她的五官,她的皱纹,她比那个时候沧桑了许多,可是笑起来,还带着当年的明丽。

方长青也笑了,两人挽手出巷子,方嫂边走边替方长青整理大衣领子。他们的背影匆匆而坚定,走进了巷子外的阳光。

挂着宪兵司令部车牌的小车沿着路疾驰,前座坐着两个便衣,田丹被刘唐和一个便衣夹在中间坐在后座。

刘唐青着脸,“刚刚说我无耻啥意思?”

田丹别过脸去不作理会,刘唐急了,“同你说话!”

“既然长青哥方嫂做我的娘家人,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父母死在影佐手上,他和王擎汉是你的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