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晚上的故事——吊颈之约(第4/39页)

“首先我冷静下来细想,认为自己没有任何患精神病的可能性。我之前也说了,这种诡异的状况出现得毫无征兆。我之前并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或精神压力。况且我的家族也没有精神病史。”他沉声道,“后来,我有机会到美国和一些欧洲先进国家去的时候,我曾经请精神科专家为我做过精神测试——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我的精神状况十分正常。

我深吸一口气。“费总,您记不记得这种状况一共出现过多少次?”

“无数次。我没有统计过。。”

“您每次看到的都是同一张脸?还是有所不同?”

“绝对是同一张脸。这张脸我早就已经记熟了。可惜我没学过美术,不然的话我可以准确地画出这个女人的模样。”

“您能向我描述一下这张脸吗?”

听了我的这个问题,费云涵身子向后仰了一下,打了个冷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赶紧说:“没关系,费总,如果您不想回忆或描述的话……”

“不,没有必要回忆。”他绷着脸说,“我对这张脸的熟悉程度,简直超过了自己的脸。你知道,我后来几乎都不怎么敢照镜子了。”他的头仰向上方,吐出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既然我已经来了,当然就要向你描述这张恐怖的脸。”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头发是盘起来的,发型有些老气。因为我只看见了她的脸,所以衣着只能描述颈子这一部分——她的衣领看起来像是那种旧时穿的棉服。”

费云涵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发现他没有说最关键的部分,于是提醒道:“费总,您只说了她的发型和衣着,还没说她的长相呢。”

费云涵的脸一下白了,眼睛里流露出惊惧的神情。他颤抖的声音让我感到悚然:“她长什么样,那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是……”

我惶惑地望着他:“是什么?”

费云涵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将这句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

“千秋作家,这是最恐怖的一点……我看到的不是一张普通的脸,而是一张上吊后死去的女人的脸!”

(3)

费云涵的这句话令房间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十度。由此产生的恐惧联想使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可怕的画面。我立刻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对不起,千秋小姐,吓到你了。”他不安德说。

“太可怕了……”我捂着嘴说,“这种画面光是想起来就令人头皮发麻。您居然看到过多次?”

费云涵阴郁地说:“现在你多了解我的痛苦了吧?我敢说,这种事情如果换到一些心里承受能力弱的人身上,恐怕早就吓疯了。”

“没错。”我点点头,“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忍受了这么多年。”

“不,我没有勇气和胆量一直忍受。”他面露愧色,“我选择的是想尽一切办法回避。从我拥有自己的第一套房子之后,我就尽量避免在房间里不知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地方是仿古的木地板;茶几也是实木的;窗玻璃整天都用窗帘遮着;镜子更是一块都不敢摆---只有采取这些措施,才能使我尽量避免看到那张可怕的脸。”

我点头表示理解。

“可惜的是,这些方法会引起某些麻烦。”费云涵苦着脸说,“那就是,我的家人没法理解我的这种怪癖。我的妻子和女儿不只一次地和我沟通,试图获知我这样做的缘由,这令我十分头痛。”

“那您是怎样应对的呢?”

“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告诉她们实话吧?她们根本不会相信,只会要求我去看精神科医师;我也不想吓着她们。”费云涵无奈地摆着头说。“我只有告诉她们,我不喜欢光滑的东西。但后来她们渐渐发现这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而是近乎偏执的病态。我猜她们一定认为我有某种心理问题。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违心的安慰他:“费总,也许她们并不是这样想的,您多虑了吧?”

“不,你不知道,近期发生的一件事……非常糟糕。我猜我女儿大概都认为我有神经病了。”他痛心疾首地说,“我女儿从发过旅游回来,给我带了一件精美的礼物——一个Givenchy的全金属打火机。我非常高兴,可惜在拆开包装盒,去除打火机的时候……”

“您又看到那张脸了。”我猜到了,他说“全金属”三个字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是的……当时我全无戒备,讲这精致的小礼物捧在守信仔细端详。突然,我在打火机的金属表面上看到了那张可怕的面孔。我一时时空,怪叫了一声,然后将打火机丢出去老远。当时我妻子和女儿都在场,她们惊呆了。随后,我看到女儿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委屈地跑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想,我伤了她的心,但我却没法向她解释……真是,糟透了。”他不断地叹气、摇头,眉毛拧成一个结。

我同情地望着费云涵。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金融界大亨,而是一个伤心的慈父。

为了让费云涵从悲哀的情绪中走出来,我试着引开话题:“费总,这么多年了,您自己有没有想过,您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这句话显然问到了重点。费云涵一下把头抬起来。“千秋作家,这正是我想和你探讨的!”

他的态度使我明显感觉到,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使我十分感兴趣,身子不由自主前倾一些。“您好像已经发现了些什么,对嘛?”

“不能说时有所发现,只能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他歪着头,若有所思,好像在寻找那种感觉。“说出来有些荒唐……”

我鼓励他:“没关系,您说吧。”这本来就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我在心里想。

好几秒后,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每次看到那个女人的脸,都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我曾经认识她,或者在哪里见过她似的。但又死活都想不起来……”

“您本来就见过她许多次。”我提醒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我知道,我在各种反光物种看到过她无数次了。但我不是因此而熟悉她的,而是……从以开始就很熟悉。这总感觉十分微妙。这么说吧---有时候,我会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吊死鬼女人好像就是我自己一样!”

我心中发瘆。“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他沮丧地说,“我刚才就说了,这只是一种微妙的、难以解释的感觉。要是我能清楚地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就不会如此烦恼、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