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十年前的噩梦

那盏灯,瞬间将我带回到十年前的噩梦里。

那是2002年的7月,因为父母遗留的债务问题,我被拘禁在一个名叫锦绣花园的新建小区。拘禁者,正是于康、陈同敬、马石元、杨勇和杨浩五人。拘禁过程中,我每天都会受到恐吓、辱骂与殴打,还两次了经历断水断食48小时的折磨。7月17号上午,我已经超过30小时没有进水进食,意识恍惚。恍惚间,我听见一个声音说:

“坚持住,你能坚持住,给顾成杰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救你。”

我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有几个瞬间,我隐约觉得“他”就是我。不知过了多久,我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依然没能得到“他”的回应。紧接着,我听见一个呼呼啦啦、令人作呕的男声说:

“我是谁?我是你爷爷!”

周围一片杂乱的笑,我隐约听见一个女人的低泣。

“老马。”那个呼呼啦啦的男声又说,“出幻觉了,47个小时,差不多了吧?”

“嗯。”一个压抑的男声说,“不能弄死,用点水把他弄醒吧。”

一阵清凉在我面部掠过,让我突然有了意识。我恍惚地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外界一片黑暗与沉寂,显然已是深夜。意识越发清晰,我回想起来,那个说话呼呼啦啦的男人名叫陈同敬,是个臃肿的光头男人。

陈同敬再次说道:“要不给他喝点尿吧?”两秒后又说,“我现在尿不出来,小勇小浩,你们俩过来尿!”

几秒后,两股温热的水浇在我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臭气。我隐约明白那是尿液,但还是贪婪地张开嘴,伸出舌头舔水。片刻之后,要命的渴得以缓解,肠胃一阵剧烈抽动,我往前一栽,忍不住呕吐起来。一只脚揣在我额头上,我倒地继续呕吐。与此同时,意识迅速恢复,我再次听见了女人的低泣。

我无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女孩蜷缩在两米之外的角落里,捂着嘴不敢出声。她穿着白色T恤和浅色牛仔裤,双眼通红,眼角挂满泪痕。

明溪。

我瞬间清醒过来,一边呕吐一边看她,她颤抖着望着我,无助而惊恐。

马石元用满是戾气的眼睛瞪着我,声音冰冷而凶狠:“这么弄不一定有效果,等他醒了看看情况再说。不行的话,过两天——”他转而盯着墙角的明溪,“他妹妹长得可不错啊,过两天弄她。”

几个男人一阵哄笑,满嘴污言秽语,我心中溢满愤恨。明溪的颤抖更加剧烈,双手捂嘴,发出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神色已经濒临崩溃。就在此时,我头部一阵刺痛,又听见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联系顾成杰,让他想办法救你,最重要的是救明溪。”

没错,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把明溪救出去。拿定主意后,我闭上眼,继续假装昏迷。两天没有进食,令我头脑昏沉,浑身肿痛。我咬紧牙关,总算没有陷入昏睡。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进室内,带着明显的凉意。我知道已是后半夜,这才如履薄冰地睁开眼。明溪蜷缩在墙角,看样子已经睡着。我扫视四周,观察许久,确定拘禁者都已沉睡,才小心翼翼地取出手机,给顾成杰发了短信。

顾成杰让我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找个可靠的朋友报警。经过回忆与不动声色的观察,我知道自己身处锦绣花园C区8号楼。7月19号深夜,我假装熟睡,终于趁拘禁者开门透风之际,清楚地看到了房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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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陈玉龙是我聘请的律师,也是我生活上的朋友。所以思前想后,我决定把报警重任托付给他。7月20号凌晨一点半,我通过短信和他取得了联系,他也答应20号上午10点左右帮我报警。之后,我又给顾成杰发了几条短信,这才松了口气。

我被拘禁的日子里,女朋友每晚都无法入睡,我们经常在深夜通过短信沟通,那晚也不例外。给顾成杰发完短信后,我又给女朋友发了短信,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得救,让她放宽心等我。我还把报警计划的详情告知给了她,让她帮我敦促陈玉龙。后来,我看着墙角里的明溪,想着她即将获救,实在难抑激动的心情,给女朋友发了这么一条短信:“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关键是明溪。再待下去,我怕那些人对她不利。”

发出这条短信是凌晨两点,直到三点半,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才收到女朋友发来的回复:“你就知道担心她,我在外面为你操碎了心,你为什么不知道心疼我?”

我回复:“现在不是特殊情况么。”

她回复:“你最爱的是你妹妹,根本就不是我。”

虽然当时的我已经发生解离,不记得和明溪的真实关系,但我知道,女朋友一直对我们兄妹的关系心存不满。被拘禁几周后,我的情绪并不稳定,女朋友不分时间场合的吃醋令我厌烦,我没有再回复劝慰,她也赌气地没有再发来任何短信。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已经天亮。

“兄弟。”马石元坐在我面前,拍拍我的脸,“你是挺能忍,但是我们没工夫一直跟你耗。今天你再筹不上钱,我们的耐心也该用完了。”

陈同敬呼呼啦啦地说:“上午你赶紧努努力,中午之前再没有个确切消息,可就不好办了。”他说着看向杨勇和杨浩,“我、老于、老马年纪都大了,自制能力比较强,但是他们两个啊,到现在都没有碰过女人,说不定一气之下就怎么着你妹妹了,到时候我们怕是管不住。”说完,他贪婪地看了一眼明溪,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几个男人又是一阵哄笑。明溪惊恐地看着我,再次流出泪水。我对她投去坚定的目光,她有所领会,逐渐平静下来,眼中满是对我的信任。

转眼已是上午十点,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里,焦急而恐慌地等待解救。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期盼中的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白天,每发一次短信,拘禁者们都要检查一遍短信内容,所以我不能联系陈玉龙和顾成杰,只能继续等待。十点半,我已经有些慌乱,十一点,慌乱已经转化为恐惧,到了十一点半,恐惧已经成了绝望。十一点四十,我实在克制不住恐慌,便假装筹钱,陈玉龙发了一条短信:“老陈,不是说好那笔钱十点左右就有消息了,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