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腐烂的尸骨(第2/3页)

他看出我的疑虑,解释说:“这个周围有九株天葱,我不会记错的。”他把那九株天葱一一指给我看,“我们当地人很喜欢吃这种野生的葱,比人工种的味道香多了。”

说着他拔了一棵,擦也不擦就往嘴里塞,吃的时候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似乎很香的样子。他递给我一棵,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我掏出GPS定位仪检测了一下。这里海拔3300米,北纬31度24分。

在此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组数字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因为4这个数字对我而言很特殊,我遇到它的频率超乎寻常的高。比如我乘坐飞机总是遇到尾数是4的航班;在4号或14号柜台办乘机手续;在带4的登机口登机;坐在D的位子上,D顺序上也是4……但那并不代表4是我的幸运数字。因为当我倒霉的时候也常常会遇到4。比如4号那天我会生病,打麻将总是第4圈的时候输钱,等等。

“你怎么看到这些东西的?”我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便问道。

采药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很蠢。这就像很多记者问一个逃离险境的幸存者“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一样白痴。

我改口问:“你以前见过录像带吗?”

采药人说:“没有。家用的那种倒是见过,不过这个不一样。我当时看到这些录像带并没敢马上带走,只是看了看,也没敢动,怕弄坏了。来这里拍电视的人我遇到过一两次,以为人家会回来拿的。三天后,我下山时又经过这里,见还是没人动过,而且之前两天下过雨,带子就这么露在外面,都是水。要是人家暂时放在这里的,不至于让它淋着雨吧?所以……就这样……”

我点点头,又问:“你在附近没有见到其他什么奇怪的情况吗?”

一丝惶恐从他脸上悄悄掠过,他慌乱地摇摇头。同样的神情,我在木鱼时也从他的脸上见到过。于是我追问:“你真的没有见到其他什么吗?”

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唉,跟我来吧。”他不等我反应,径自走在了前面。

5

大约十多分钟后,我们来到距离杉树林一里外的一个平展的坡面。

四周群山环抱,云雾缭绕。如果我此刻要拍摄电影,这里一定是我首选的外景地。

在平展的草坡中央,很突兀地躺着一个小土包。看到那个小土包的瞬间,我立刻联想到了坟墓,不祥的预感陡然间紧紧地包围住了我。

采药人二话不说,打开随身携带的折叠铲子,动手在土包上挖掘起来。不一会儿,一副白骨残骸露出来。

他停住挖掘,看着我说:“还有就是这个。当时他就躺在这里。”采药人并没有显出惊惧的样子,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早已经死了。尸体腐烂,衣服都成碎片了,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成千上万的苍蝇。我听到了苍蝇‘嗡嗡’的声音才注意到这里的,你说这声音要有多大?得有多少苍蝇!唉,可怜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这里,我好心把他埋了。”

我看看那露出泥土的尸骨,又往他所说的发现录像带的地方看看,这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五十米左右。想象着这个死在草坡上的无名氏,死之前一定带着那些录像带在原始森林中行走了很长时间,可能是因为迷路了吧,筋疲力尽、又困又乏、又饿又渴,再也走不动了,只好丢下那些录像带,挣扎着走出原始森林,最后坐下想喘口气休息一会儿,未曾想却再也没有醒来。

直到后来我看过了那些录像带,得知了所发生的一切之后,才知道我此刻这样的揣测是多么的滑稽。

采药人又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这包录像带和这个死人有没有关系。所以你们问起,我就不敢说,怕说不清反惹一身臊。”

我问:“以前你们在山里见到死人,不通报给政府吗?”

“有时候说,有时候不愿意说。每年都遇到的,说了反倒麻烦,还要做口供什么的,总之事情很多的。反正又不是自己害死的,心不亏,帮着埋了就算是有良心的了。”叹了口气,采药人继续说,“这里每年都有人失踪,大部分都是找不到的。这么大的山,怎么找?再说,有些人进山根本没有亲戚朋友知道,失踪了也没人来找。就算是失踪后亲属找来,政府也无能为力。如果发动人进山找还要花额外的费用,政府哪有这笔开销?没有钱,就组织不起人手。所以大部分就不了了之,顶多发个通告,说如果见到什么什么的……也就这么过去了。何况亲属往往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又或者是不是真的进去过。”

他絮絮叨叨地不停说着,像是担心我怀疑是他所为,所以不厌其烦尽量详细地解释。我相信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尽管有些狡诈和不诚实,但他还不至于为了他并不了解内容的录像带对那个无名氏下毒手。

“他没有留下其他什么东西吗?比如钱包、驾驶证、身份证、信用卡之类的?”

“你说的信用卡是这个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是一张HSBC银行的信用卡,“就在旁边捡到的。”他指指那个无名氏的坟墓。

我接过那张信用卡。卡的表面已经污浊不堪,相信是尸体的汁液和雨水渗透进去所致。卡背面签名的笔迹十分模糊,只能辨认出英文的H和N两个字母。

“你把他全挖出来。我在附近看看还可以找到什么。”

采药人没有提出任何疑义,动起手来。

6

已经时至深秋,这一带的草甸子早已发黄了。由于海拔高,秋天的气温和冬天差别不大,再加上我们所处的这个方位四周比较开阔,风呼呼地吹着,寒气逼人,不大一会儿我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被一根长形的棍棒绊了一跤。我把那根“罪魁祸首”拿起来细看,才看清那并不是什么棍棒,而是一杆猎枪。由于风吹日晒,枪柄已经朽烂了,枪管部分的金属断成好几截。我记得采药人告诉过我,由于政府封山禁止打猎,个人持有猎枪已经属于违法了。那么这杆猎枪说明了什么呢?我看着手里这杆残破不堪的猎枪,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怀着难以释怀的重重疑虑,还是将猎枪丢在了草甸子上。

此时,采药人已经将尸骨挖了出来。

我上前看了看,那堆尸骨基本完好,从这一点看应该不是被动物伤害的,因为如果是动物伤害人,应该会把骨头都撕烂,不会保持这么完好。我盯着那堆尸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尸骨的四周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遗留物。即使有,比如钱包之类的,也说不定早已被采药人藏匿起来,不肯再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