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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星子首先带拓也到银座的一家画廊,说是为了找一幅用来装饰房间的画作。星子好像打算彻底重新装潢直树之前的房间,她说壁纸已经重贴了。

“最好是令人看得一头雾水的画。”拓也问星子喜欢哪种画,她如此答道。

“当人看见的时候,会说:噢,这是某某某的画作吧,真美啊——最好是让人没办法说这种话的画。让大家想避免以画作为话题的画是最理想的。”星子环顾画廊中解说道。

“但是这么一来,进你房间的人还真辛苦。不但得减少一个话题,还必须不去看那幅画。”拓也跟在她身后,走马看花地注视着墙上的画说。他对画不感兴趣,心想: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这就是我的目的。用这方式让对方产生压迫感。这么一来不管什么事,我都能握有主导权。”

看着稍微鼓胀鼻孔的她,拓也佩服地说:“原来如此。”

他真心感到佩服,这个女人确实是仁科敏树的女儿。

犹豫半天之后,星子买了一幅拓也家窗框大小的巨幅画作。那的确是一幅令人看得一头雾水的画,整幅画分成淡咖啡色、灰白色、橘红色、黄绿色的部分,各个色块中挤满了说不上是生物或非生物的物质。每个色块的特征多少略有不同,但至少拓也不清楚其中有何含意,也不晓得在画什么。如果有人说这幅画是在画细胞质内的粒线体大移动,他可能也会同意。

“这到底在画什么呢?”拓也忍不住问星子。

“不晓得。”她明确地回答。

继画廊之后,星子又前往服饰店,犹豫了两小时左右,终于买了一件皮草大衣。令拓也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两小时内,她一次也没找他讨论。连“这适合我吗”这句话也没说。所以拓也几乎默默无言地坐在服饰店角落的沙发上。这段期间,他心里在想的不是星子的事,而是先前宗方说的内容。

那起意外事故并不是作业员的疏失——据说当时有证人在场,这件事也很难令人置信,但更令拓也耿耿于怀的是,直树知道意外事故的真相。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想重新调查呢?

拓也感到匪夷所思,他不明白直树的行为有什么意义。不,先前听到的内容当中,还有令他尚未释怀的部分。那究竟是什么呢?拓也就这样思考了两小时。

两人离开服饰店,到附近的法国餐厅用餐。这里似乎也是星子常来的店,吃到一半时主厨过来打招呼。一个看起来就像主厨的胖男人。他恭维星子几句之后,也向拓也打招呼,以意有所指的眼神看着星子。“这位是小姐的?”

她对主厨回以微笑,答道:“偶尔交个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嘛。”

这是她第一次像这样介绍拓也。星子一面动刀叉,一面说起在美国留学时吃过的一些难吃的菜。或许是相当不甘心,话题无穷无尽。她一直滔滔不绝地说到上甜点为止。拓也小心翼翼地绝对不打断她的话。因为他知道一旦那么做的话,星子的心情会立刻变差。

“对了,那起命案进行得怎么样了?”用完餐后,她问拓也。“警方好像完全找不到犯人。”

“不晓得……总之调查好像遇上了瓶颈。”

“什么事那么费工夫呢?”

“很多吧,室长的行动好像也有很多令人费解的部分。”这不是警方的见解,而是自己的感想,拓也不禁脱口而出。

“令人费解?未免讲得太好听了吧。”星子尖声说道:“那个人只是在违抗仁科家罢了。除此之外,他就是个空壳子。”

“你对他依然毫不留情耶。”拓也面露苦笑,那一瞬间他忽然心想:意外事故的证人到直树的办公室找他商量之后,直树为什么马上向敏树报告呢?如果像星子所说,直树凡事都要违抗仁科家,当时使用别种手段才是直树的行事风格,不是吗?

拓也想到,先前之所以无法释怀,就是因为这件事令他耿耿于怀。

“你干嘛突然安静下来。”

拓也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星子瞪着他。“不,没什么……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接着去‘华屋’,我要找耳环。”星子站起身来,快步走向门口。

“华屋”是一家面向银座大道的知名珠宝店,虽然店内也卖衣服或皮包等,但主要商品还是从各国名店进口的名牌珠宝。星子一进店内,马上走进内侧和一名看似店长的男人交谈。与其说是奢侈,看在拓也眼中,只是觉得愚蠢,花好几百万在这种无聊的玩意儿上,有何乐趣可言?

星子按例擅自挑选耳环。对拓也而言,反而感谢都来不及。

拓也和看画时一样,目光在展示柜中游走。这里之所以比看画稍微令他感兴趣,是因为价格吸引了他,这种小石头要一千万?简直荒谬。

喔?拓也停下目光。因为展示柜里有一个他曾看过的胸针,金色的花瓣、中间镶着钻石,这和在康子家中看见的一模一样。拓也一看价格,八十七万圆——这种价位的商品在这家店中不算贵,但也并非一般粉领族随便买得起。

“你发呆在看什么?”突然间,星子叫他。他心头一怔。她看进拓也刚才在看的展示柜中,说:“Chaumet的胸针啊。这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这品牌叫Chaumet吗?”

“是啊。拿破仑的最爱,法国历史最悠久的老店。我不太喜欢就是了。”说完,她轻轻敲了敲展示柜。“对了,今年我爸爸去法国时,说他去了Chaumet,买给我一串不怎么有品味的项练。”

“专任董事买项链给你?”拓也嗓门变大了,“真的吗?”

“真的啊。怎么了?倒是我们走吧。这家店已经没救了。没有半件好货。”

星子开车送拓也回公寓。她在吃饭时喝了红酒,所以是酒醉驾车,但是她好像丝毫不以为意。

“今天谢谢你陪我。玩得很开心。”星子边切方向盘边说。拓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第一次像这样向自己道谢。

到了公寓,这次换拓也道谢了。然后他向星子道晚安。

“晚安。啊,等一下。”星子叫住想打开车门的拓也,右手环过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地覆上他的唇。她的双唇触感柔软,但是缺乏性魅力。

“这是今天的奖赏。”她离开拓也的唇,嫣然一笑。从装模作样中,感觉得到些许羞赧。他心想,这是她至今最美的表情。

“那,晚安。”拓也说道。

“嗯,晚安。”

拓也下车,回头说:“噢,等一下。你知道专任董事的血型吗?”

“血型?”她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问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