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尾声

1

“那个老太婆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安德鲁·麦克尼尔爵士对马普尔小姐表示感谢并跟她道别之后说。

“那么温和——却又那么残忍。”助理局长说。

旺斯特德教授带马普尔小姐走向等在外面的车子,之后又转身回来,最后说了几句话。

“您对她有什么看法,埃德蒙?”

“是我见过的最恐怖的女人。”内政部部长说。

“冷酷无情?”旺斯特德教授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呃,就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女人。”

“复仇女神。”旺斯特德教授若有所思地说。

“那两个女人,”检察院办公室的官员说,“你知道,那两个保护她的安保人员,她们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描述得非同凡响。她们很容易就进到那幢房子里去了,藏在楼下的一个小房间里,一直等到大家都上楼睡觉,然后一个钻进卧室的衣橱里,另一个则待在外面,以便放哨。留在房间里的那个说,当她推开衣橱门走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太太坐在床上,脖子上围着一条粉红色的毛披肩,神色安详,叽叽喳喳地说着,就像一个老教师。她们反被她吓了一跳。”

“一条粉红色的毛披肩,”旺斯特德教授说,“哦哦,我想起来了……”

“您想起什么来了?”

“老拉斐尔。他跟我说起过她,你知道,然后他大笑,说有件事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说那时他在西印度群岛,遇见了一个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最可笑、最糊里糊涂的老太太,脖子上围着一条粉红色的毛披肩来到他的卧室,让他起床,去阻止一件谋杀案。于是他说:‘您以为您在做什么呢?’她回答说她是复仇女神。复仇女神!他说他简直不能想象还有什么词能比这个更无聊。但我喜欢粉红色羊毛披肩的触感,”旺斯特德教授若有所思地说,“非常喜欢。”

2

“迈克尔,”旺斯特德教授说,“我想介绍简·马普尔小姐给你认识。她为你的事费了很大的劲儿。”

三十二岁的年轻人略带怀疑地看着这个白发苍苍、十分虚弱的老太太。

“哦……呃……”他说,“我想我已经听说了。非常感谢。”他看着旺斯特德,“是真的吗,他们要特赦我?或者诸如此类可笑的玩意儿?”

“是的,很快就会下达释放令,用不了多久,你就自由了。”

“哦。”迈克尔的声音有点怀疑。

“我想这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马普尔小姐和善地说。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用追忆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他还是十多年前的那个样子。虽然他备受压力,但仍然英俊。她想他过去应该非常有魅力。那时他应该是欢乐的、迷人的。现在这些已不复存在,但也许还会回来。温柔的嘴唇,还有盯着你看时动人的眼睛——能帮他撒一切谎。很像——像谁呢?——她陷入回忆之中。乔纳森·博金。他在合唱团唱过歌,令人愉快的男中音。女孩子们是多么地喜爱他啊!他曾在加布里埃尔的公司工作,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后来遇到那样的挫折真是令人遗憾。

“哦,”迈克尔说,他更加尴尬了,“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实在是麻烦您了。”

“我很乐意,”马普尔小姐说,“哦,很高兴见到你。再见,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现在我们国家的环境有点糟,但也许你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的。”

“哦,是的,谢谢您,非常感谢。我——您知道,我真的很感激。”

他的声音好像对此事仍旧没有把握。

“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马普尔小姐说,“而是你的父亲。”

“爸爸?他从来都不怎么关心我。”

“你父亲,在他临终前,决心要为你找回公正。”

“公正。”迈克尔·拉斐尔思索着。

“是的。你父亲认为这很重要。我想他是个非常正义的人。他给我写了封信,请求我接受这一委托,他引用了两句话来指导我:惟愿公平如滚滚流水,而正义则像永不止息的溪流。”

“哦,这是什么意思?莎士比亚说的?”

“不,《圣经》上的。鼓励人们要认真思考——我也要这样。”

马普尔小姐打开她带着的包裹。

“他们给了我这个,”她说,“以为也许我会喜欢——因为我帮忙找出了事情的真相。然而,我认为,你才是真正有权拥有的人——如果你真想要的话。但也许你并不想要……”

她递给他一张维里蒂的照片,克洛蒂尔德·布拉德伯里-斯科特从“旧园”的客厅里拿给她看过的那张。

他接过来,站在那儿,垂下眼睛凝视着。他的脸上发生了变化,线条变得柔和起来,然后又变僵硬了。马普尔小姐默默地看着他。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旺斯特德教授也在看着——他观察着他们两个人,老太太和年轻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关键时刻,也许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

迈克尔·拉斐尔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把照片还给了马普尔小姐。

“是的,您说得对,我不想要它。那段日子全都过去了,她走了,我无法留下她。我现在必须重新开始——向前走。您……”他迟疑地看着她,“您明白吗?”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我理解——我想你是对的。希望你的新生活一帆风顺。”

他道了别,然后走了。

“嗯,”旺斯特德教授说,“不是个热情的年轻人。您为他所做的这一切,他应该更加感激的。”

“哦,不必客气,”马普尔小姐说,“我不希望他那么做,那会让他更加尴尬。您知道,”她补充道,“当一个人必须感谢别人,并且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就要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看待所有事情,这时候是非常尴尬的。我想他会做好的。他并不恶毒,这是最重要的。我非常理解那个女孩儿为什么会爱上他……”

“哦,也许这一次他会走正道了。”

“不一定,”马普尔小姐说,“我认为他无法拯救自己,除非……当然了,”她说,“最要紧的是,希望他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好姑娘。”

“我所欣赏的,”旺斯特德教授说,“正是您乐观而现实的思想。”

3

“她快到了。”布罗德里伯先生对舒斯特先生说。

“整件事都太不可思议了,对吧?”

“一开始我根本无法相信,”布罗德里伯说,“要知道,那时可怜的老拉斐尔就要死了,我还以为整件事就是……呃,他老糊涂了之类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电铃响了起来,舒斯特先生拿起电话。

“哦,她来了,是吗?请她进来。”他说,“她来了。现在我想知道——要知道,这是我这辈子听说过的最奇怪的事。让一个老太太去乡下东跑西跑,去探寻一件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警察认为,你知道,那个女人不是跟一件而是跟三件谋杀案有关。三件!这还得了!维里蒂·亨特的尸体就在花园的土堆下面,正是老太太所说的地方。她不是被勒死的,也没有被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