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光如潮水般逝去(第4/5页)

“先生,很高兴有机会帮上忙。老大,还有什么吩咐吗?”

莫利沉默地摇摇头,这名探员便退下去了。

“然后呢?”过了好一会儿,莫利问。

埃勒里起身,踩着石阶走向海滩,在最后一级处停了下来。“探长,我个人归纳了一下,发现要上到这个露台只有两种方式,其一是从上头的小路进来,其二是从下头的海湾上来。”

“当然!这谁都看得出来。”

“我喜欢凡事有确证。现在——”

“我最不喜欢没事斗嘴,”麦克林法官低声道,“然而可否容我指出,还有露台两侧陡峭的岩壁,我的孩子。”

“但这岩壁高达四十英尺以上,”埃勒里反驳道,“难道你想说,有人从四十英尺高的岩壁顶端跳下来,直接跳到露台上,或者到海滩,然后再到这里不成?”

“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世界上还存在诸如绳索一类的东西,可以让人下到——”

“上头没有能绑绳子的地方,”莫利不客气地打断道,“上头两百米之内没任何树木或凸起的石块可利用。”

“但是,”法官小小地抵抗了一下,“若有个共犯负责在上头拉着绳子呢?”

“哦,拜托,”埃勒里不耐烦地说,“现在反倒是你成了诡辩者,亲爱的梭伦。当然,我也考虑过这一种可能性,但你想,有路和石阶可走,世上怎么会有人舍弃不用,而采取这么弯弯曲曲累死人的方法?你也知道,这里没有守卫,而且岩壁在夜间的阴影又能提供如此完美的遮蔽。”

“但会有声音,小路是砾石铺的。”

“确实,但如果有人顺着绳子从高四十英尺的岩壁上爬下来,那他发出的声音比之前者只会更大。而对他所选定的受害者而言,比起踩石子路的脚步声,攀岩所发出的声音只会更容易起疑,更容易警觉。”

“如果脚步声出自正常的人而不是那个基德船长。”法官解嘲地一笑,“我亲爱的孩子,你绝对是对的,这点我绝不怀疑。事实上,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不是你自己一说再说的吗?任何情况都必须考虑在内。”

埃勒里让步般地嘟囔着:“好吧,很对,让我们言归正传,有两条途径可到我们所在的露台这里——上头的小路和下头的海湾。而我们如今弄清楚了,今天凌晨一时,坐在露台上的约翰·马尔科还好端端地活着,这是从他自己的证词里知道的——就写在那封给那个叫彭菲尔德的信的最开头。他在今天凌晨一点写信一事丝毫没有疑义,他还清楚地留了日期。”

“没错。”莫利额首称是。

“好,就算考虑到他的手表或许不准,但手表不准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半个小时以上,毕竟,我们所看到的一切迹象都一致表明情况不致如此。法医也推断了死者断气的时间,他是瞬间毙命的,时间不出凌晨一点到一点三十分之间。到此为止,经我们反复论证,大致可如此断言。”埃勒里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眼前平静的小沙滩。

“然而这又怎样?”探长粗声问。

“很清楚,他是想搞清谋杀发生的确切时刻,”法官低声解释,“继续,埃勒里。”

“好,如果马尔科来到这里,在凌晨一点左右,活着,那杀他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埃勒里边问,边对老绅士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他的解释,“这是个关乎生死的大问题。但我们肯定能找到正确的途径去逼近谜底。我们已掌握了马尔科的证词,那是绝对可信的,说明他是一个人到露台上来的。”

“等等!”莫利打断了他,“别一下子跳到这里,说说看,你为什么能这样断定?”

“为什么?他自己讲的啊——还不止一次,从他的那封信上看!”

“你得指出来给我看,哪里这么说过。”莫利顽抗不动。

埃勒里叹口气。“他不是写他终于有‘几分钟独处的时光’吗?很清楚,如果当时有人在身边,他绝不会这么写。事实上,他还宣称他在等某人来,在这一点上,唯一存在争议的是,如果能证明这封信是伪造的,以上的推论才可能无效。然而,你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依笔迹断定,这封信确实出自马尔科之手无误。我也极乐于接受你的观点,因为这样有助于证明我的论点:如果马尔科在凌晨一点仍活着,且一人独自坐在露台上,那就表示谋杀他的凶手在那一刻尚未出现。”

这时莫利探长忽然开始注视远处,埃勒里住了嘴。此时,从岩壁的夹缝中可以看到一艘大型划艇的船首,船上满满的全是人,船的两侧还拖着奇形怪状的器材,半浸在湛蓝的海水之中——这是负责在西班牙岬角沿岸执行打捞任务的人,试图找到约翰·马尔科消失的衣物。

“我们的潮汐专家,”埃勒里继续说,但目光仍锁在那艘划艇上,“告诉我们,在凌晨一点,海滩的宽度约在十八英尺左右。而我刚刚已经说明了,那时马尔科仍好端端地活着。”

“那又怎样?”探长顿了一下,问道。

“好啦,探长,你今天早上一定看过海滩是什么样子了!”埃勒里举起双手,说道,“或者这么说吧,两小时后,我和麦克林法官到达此地,当时海滩的宽度已因退潮而达到二十五英尺到三十英尺。你没看到海滩上有任何奇怪的迹象,不是吗?”

“是啊,我不记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确实没有,这也就说明,在今天凌晨一点到一点三十分这段时间,海滩上没有任何奇怪之处!潮水一直往后退,离露台越来越远,因此,凌晨一点之后,若当时宽度十八英尺的海滩上留有任何足迹,那海水根本不可能洗刷掉它们。此外,昨晚到现在一直没下过雨。另外以此地的蔽风情形来看,高达四十英尺的嶙峋岩壁形成了天然屏障,海风不大可能把沙滩上的足迹给抚平。”

“继续,孩子,继续。”法官催促道。

“于是,事情很清楚了,若杀死马尔科的人是由海滩上到露台来的,那他肯定会在沙滩上留下脚印。我已说明那人必然是凌晨一点之后才到的——当时的沙滩宽度足足有十八英尺以上,但事实上海滩上一无所有,也就是说,谋害马尔科的凶手绝对不可能经由海滩到露台上来!”

长久的沉默,只有不远处划艇上拖曳装备时的吼叫声,以及海浪打上沙滩的温柔响动。

“原来你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要搞清楚这个。”莫利探长闷闷不乐地点着头,“的确是一番清晰的推理,奎因先生,但我用不着这么废话连篇也同样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理由是——”

“理由在于,只有两种方式到露台上来,既然海滩那条小路排除在外,那凶手必然是经由陆路,由上头的小路下来的。肯定是这样的,对吗,探长?但结论得经过证明才能说是结论,它并非是不证自明的,没什么是不证自明的。除非它能通过逻辑的严格检验,否则二选一的答案里没有一个可说是不证自明的。”莫利没好气地高举双手。“是的,谋害马尔科的凶手确实是由上头的小路下来的,但要经过验证我们才能称之为正确无误的论点。由此,我们才有机会找到路,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