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人堪称英雄(第4/5页)

“马尔科赶你走是几点的事?”

“先生,我想差不多是午夜十二点。”

埃勒里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莫利和麦克林法官,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还有,蒂勒,我猜你看到芒恩先生、芒恩太太先后上楼回房了,是吗?”

“芒恩先生约八点三十分上楼,但我并未看到芒恩太太回房。”

“我明白了。”埃勒里说着走到一旁,“两位,”他若有所失地说,“字条在这里。”

第一眼,他们看到的是盥洗台边摆着剃须用具——沾着白色干肥皂沫的刷子,安全刀片,一小瓶绿色化妆水,还有一小罐刮胡膏。埃勒里竖起大拇指一比,其他人依次走了进去,发现字条摆在盖着的马桶盖上。

由米色碎纸片拼成——和之前在露台圆桌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每一片碎片都又脏又皱,绝大部分边缘都焦了,而且显然——从勉强拼成的长方形上的不完整处来看——极不完整。不难发现,是某人将它们从壁炉里挑了出来,再依照撕开的边缘勉强拼凑成的。

此外,在马桶旁的瓷砖地板上,还有一小堆同样的米色碎纸片。

“不用管地上的那堆,”埃勒里说,“那些是信封,而且烧得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你们看看字条上的内容吧!”

“是你拼的吗?”法官问。

“我?”埃勒里耸耸肩,“我发现时就摆成这样。”

莫利和法官弯下身去。尽管只剩断章残篇,但的确能辨识出是一份留言字条,没日期,没称谓,打字机打的字,可见的内容如下:

……et me on ter……ight……(-……在平台见我……今晚……)

at l……kIt‘s v……ust……(1点……单独……必须……)

see you……ne I will……e,(见你……我也将……)

too Pl……lease don‘t fa……(请……别……)

ROSA(洛萨)

“洛萨!”法官惊叫,“这——这不可能啊,这绝不可能——怎么……这怎么说都绝不可能!”

“疯了,”莫利探长则嘟囔着,“全疯了,这该死的案子从头疯到尾。”

“我不懂——有趣。”

“真残忍。”埃勒里干巴巴地说,“至少,马尔科是在这张字条的召唤下乖乖走向死亡,伸出脑袋接受死神温柔的拥抱的。”

“你认为这之间有因果关系?”法官问,“用这张字条来诱杀他,是吗?”

“这应该不难判定。”

“看起来确实简单。”老绅士皱了皱眉,“‘今晚一点在平台上见我。这很’……对了,对了!……‘这很重要,我必须见你’……我猜……‘必须单独见你’……接下来是什么呢……‘我也会一个人去’……最有可能是这样了。剩下的就好猜了,‘请别辜负我’。”

“这位年轻女士,”探长语带讽刺,走向房门,“我想马上找她聊聊。”接着他缓缓转过身来,“哦,我突然想起来,是谁把这些纸片拼起来的?可能是蒂勒吧,如果——”

“蒂勒讲的都是实话,”埃勒里茫然地擦拭着他的夹鼻眼镜,“这一点我敢保证。至于是不是他拼出这张字条的,我想,他不会笨到拼完就把它留在这里让人发现。他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不不,不用考虑他。

“换个角度来看,昨晚马尔科离开房间赴约之后,一定有人偷偷潜入这里,从壁炉灰烬中找出这些残余的碎片——我敢说昨晚壁炉的火一定很微弱,快熄了,但马尔科没留意,可以想见他是太兴奋了,满脑子都是约会的事——带到浴室,挑出信封部分扔到一旁,再小心地把字条碎片组合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到浴室来拼?”莫利低吼着,“这里可能大有文章。”

埃勒里耸耸肩。“我不确定这一点是否重要,或许是希望在拼凑过程中不被打扰——以防被人打断。”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玻璃纸袋,小心翼翼地将字条碎片装进去。“探长,这份证物很重要,就先暂放在我这儿好了。”

“字条上的署名,”麦克林法官低声说,一向秩序井然的思绪似乎有点乱了套,“也是打出来的,看来——”

埃勒里已走到浴室门边了。“蒂勒。”他亲切地叫着。

矮小男仆仍站在原地,寸步未动。他以极其恭谨的态度应道:“怎么了,先生?”

埃勒里悠闲地走向他,掏出香烟盒,啪的一声打开,说:“来一根?”

蒂勒似乎吓了一跳。“哦不,先生,我不可以这样!”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随你吧。”埃勒里塞了根烟到嘴里。这时浴室里的另外两个人也出来了,无言地站在门边,不解地看着他。蒂勒变魔术般从身上某处拿出火柴来,擦亮,毕恭毕敬地送到埃勒里嘴边的香烟前。“谢谢,蒂勒,你知道,”埃勒里愉悦地吐出一口烟说,“到目前为止,你对这个案子的贡献颇多,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

“谢谢您的夸奖,先生,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

“确实如此。对了,家里有打字机吗?”

蒂勒眨了一下眼说:“我想有的,先生,在图书室里。”

“只有一台吗?”

“是的,先生。您知道,戈弗里先生在这里过夏天时会把生意完全丢开,秘书都不带,因此几乎用不到打字机。”

“嗯……当然啦,蒂勒,用不着我费神为你指出对你不利的地方,相信你也想到了。”

“有什么对我不利的地方吗,先生?”

“有啊。比方说——借用戈弗里先生的说法——除了那个大发慈悲把马尔科干掉的人外,你似乎是最后一个见到他还活着的人,这实在太倒霉了。现在,除非好运转到我们这边——”

“好运确实在我们这边,先生。”蒂勒恭敬地说着,轻搓着他那双小手。

“哦?”埃勒里猛地取下嘴里的烟。

“您看,先生,我并不是最后一个见到马尔科先生还活着的人——我的意思是,当然,除了凶手。”蒂勒咳了一下,住了嘴,小心地垂下眼睛。

莫利从房间另一端扑了过来。“你这气死人的小恶鬼!”他咆哮着,“要从你嘴里问出点儿东西,就跟拔牙一样,你为什么不早说——”

“拜托你,探长,”埃勒里低声劝道,“蒂勒和我都明白,真相的揭露必须通过某种——呃——精致的陈述。接着说,蒂勒。”

矮小的男仆又咳了一声,不同的是,这回的咳声里带有尴尬成分。“先生,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讲,这对我的身份而言实在太敏感了,您知道——就如同您说的——”

“讲,该死的东西!”探长声如洪钟。

“先生,就在我被马尔科先生赶出房间,准备回我的待命房间时,”蒂勒已冷静了下来,“我听见有上楼的脚步声,而我也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