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来自纽约的先生(第4/5页)

莫利探长脚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到内勤人员办公室看他的命令是否确实执行了。卢修斯·彭菲尔德,不管是否如他所说回纽约去了,身后都跟着一条——用职业术语来说——“尾巴”。

在开车回西班牙岬角的路上,法官忽然问:“我还是不相信,埃勒里,那个人太聪明了,不可能这么做。”

全神贯注驾驶着杜森伯格的埃勒里闻言道:“你说谁?”彭菲尔德离去后,莫利的整个办公室就像感染了名为“无进展”的病毒一般,接下来的所有报告都是毫无收获。法医把约翰·马尔科的尸体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个遍,传回报告说,关于死因他忠于原来的判断,没什么补充的;海岸警卫队不断有报告进来,沿岸的各个地方警局也陆续回报:没人发现霍利斯·韦尔林小艇的踪迹,而且自谋杀案发生当晚之后,没有船只上发现像基德船长的人,也没有戴维·库莫尔的尸体冲上岸来。一切都让人沮丧,埃勒里他们只能离去,留莫利一人生闷气。

“我说的是彭菲尔德保管着那些情书的事。”法官低声说。

“哦,你原来在烦这个啊!”

“他太狡猾了,埃勒里,不会亲手去碰这些烫手山芋的。”

“刚好相反,我认为只要有机会,他会第一个冲上去紧紧抓住这些东西。”

“不不,彭菲尔德不会。他会在一旁出主意,发号施令,但绝不会亲自插手。他对马尔科的了解足够帮他控制住对方——光靠脑袋他就可以完全控制马尔科了。”

埃勒里没搭腔。

他把车停在西班牙岬角入口处的希腊式石柱对面,哈里·斯特宾斯的啤酒肚顶开了加油站办公室的大门。

“这不是法官吗!还有奎因先生。”斯特宾斯亲切地将手搭在杜森伯格的车门上,“昨天我看见你们的车从西班牙岬角开进又开出,是谋杀案非常棘手吧?有个警察告诉我……”

“麻烦得要命。”法官茫然地说。

“你们觉得能找到那个畜生吗?我听说发现尸体时那个马尔科全身光溜溜的。真搞不懂这世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常常说——”

“我们住在西班牙岬角了,哈里,你不用费心再帮我们找管家了,但还是非常感谢你。”

“住在戈弗里家?”斯特宾斯倒吸一口气,“老天啊!”他像着了魔一样发着愣,“呃,好吧,”他在工作裤上搓着油乎乎的手,“呃,事情真是一团糟。昨晚我刚和安妮谈起一个女人,她说——”

“我们很乐意听听斯特宾斯太太的意见。”埃勒里急忙打断他,“我相信那一定非常有意思,但我们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斯特宾斯先生,停下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星期六晚上你的加油站开门到几点?”

法官不解地看看埃勒里,斯特宾斯抓了抓脑袋。“怎么了,周六我整晚都开着啊,奎因先生。星期六是我们忙碌的日子,从威兰德那边来的车子一辆接一辆的——就是往南十英里左右的一个公园,您知道。整晚不停啊。”

“你是说通宵营业?”

“正是如此,先生。星期六下午等瓦依那儿来的小伙子来替我,我就去睡一觉——我住的地方离加油站只有几百米。晚上八点钟我回来接手,然后这间老店就一直开到天亮。我的几个孩子有时会过来让我喘口气,安妮会拿着热腾腾的——”

“我相信,斯特宾斯先生,你的和睦家庭是出了名的。请你告诉我——这里的人都知道你的加油站星期六晚上通宵营业吗?”

“这个嘛,先生,那边的海报上写了,我这么做已经整整十二年了。”斯特宾斯笑起来,“我想来加过油的家伙都知道。”

“嗯,那星期六晚上你在店里吗?”

“哦,那当然,我不是刚讲过吗。您看,我——”

“凌晨一点左右,你出来过吗?”

啤酒肚老板愣了一下。“一点?呃,这个嘛……事实上,很难讲,奎因先生,星期六晚上我忙得一塌糊涂,忙得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不知道那些车子是从什么鬼地方冒出来的,只知道他们不约而同地用光了汽油。我收了一堆零钱……”

“你出来过吗?”

“应该出来过。毕竟整个晚上我不停地跑进跑出。为什么问这个?”

埃勒里扬起手打了个响指。“你有没有留意到有人从对面西班牙岬角那头出来?”

“哦!”斯特宾斯机灵地看着两人,“原来如此。哦,先生,放在平常晚上我一定会注意到,我这边的灯光很亮,正好照到那两根大石柱边。但星期六晚上……”他摇了摇头,“我一直忙到凌晨三点钟左右。我的油架在里面,因此我不得不跑进跑出给人找钱……先生,这期间可能有人从西班牙岬角出来。”

“你确定,”埃勒里轻声问,“你没看到有人从西班牙岬角出来?”

斯特宾斯摇摇头。“不敢确定,也许有人,说不定。”

埃勒里叹口气。“太不幸了,我原本希望多少能确定些事。”他伸手够到手刹,想了一下,又缩回了手,“还有,戈弗里家的人通常在哪儿加油,斯特宾斯?这儿吗?”

“是的,先生,我这里也供应最高级的——”

“哦,我只是确认一下。非常感谢你,斯特宾斯。”他松开手刹,猛一带方向盘,车头正对着那两根石柱穿过了马路。

“问那些问题做什么?”车子绕过公园滑行于绿阴之中时,法官开口问道。

埃勒里耸耸肩。“没什么太大意义。可惜斯特宾斯没注意,如果他注意到了,就有机会帮我们逮到一些好东西。昨天我们推测出凶手是从陆路逃跑的,那不经由这条路他还能去哪儿?除了从悬崖上跳下来,就剩主路一条路,必须经过刚才那个出口。也不可能避开公园——有这么高的铁丝网隔着,除了猫任谁也没办法。如果斯特宾斯能确定地告诉我们没人从对面出来,那我们差不多可以确信,凶手在杀完人之后——逃进了屋子里。”

“我不懂你为什么还在怀疑这个。”老先生说,“你费了这么多心神,就为了‘证明’已经认定的事实!我们不是早就确定,这是起内部作案的谋杀案了吗?”

“除非有证据证实,否则你什么也不能确定。”

“胡说八道,你不能用数学计算生活中的事。”法官反驳,“绝大多数时候你不必有确凿的证据,就能‘知道’。”

“我是柯勒律治[1]所说的‘无可救药的怀疑论者’。”埃勒里不高兴地说,“我质疑一切,有时候甚至质疑自己思考出来的结果。我的思维活动始终波动不已。”他又叹了口气。

法官嗤之以鼻。杜森伯格继续前行,直到抵达戈弗里家的豪宅前,一路上两人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