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坏的手表 5(第2/2页)

“如今的网络使犯罪的范围越来越广。”刑警说,“通过交友网站得以结识的不只是那些素不相识的男男女女,还有未曾谋面的罪犯与罪犯、罪犯与罪犯预备军、罪犯预备军与罪犯预备军、无犯罪意识者与愉快犯罪者——这些都实际上形成了各种组合的共犯关系。如果其中还有中间人的介入,那真的会让我们警方很头疼,因为很难找到两者之间的关联。”

刑警说得没错。A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为什么刑警能找到我呢?我很想问,却开不了口。

“一旦从人际关系网找不到突破口,我们刑警的工作就会一下子变得很枯燥。”圆脸的刑警继续说,“我们会去附近到处打听,或是调查现场的遗留物品。你猜上头安排我做什么?我负责的是追查死者回家前的行踪。因为是命令,我只能服从。但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不高兴。你想想,已经有证据表明案发时间是他回家以后,凶手当时应该埋伏在他家里,或者凶手当时正在房间里找东西,不巧撞上提前回家的死者。不管怎样,死者回家之前在哪里、做了什么,本该与案件无关。我当时还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抽到一个‘下下签’。”

我不由得抬眼窥探刑警脸上微妙的表情。他的言下之意是,事实上他抽到的并不是“下下签”,但那又是什么意思?

“问题是——时间对不上。案发当天,死者因为身体不舒服,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离开公司,具体来说是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从公司到他家,最快也要四十多分钟。公寓的监控录像也能证明,他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六点二十分左右。”

听刑警这么一说,我觉得更加混乱了——五点半离开公司,路上花四十多分钟,六点二十回到家,这不是很自然吗?

“你似乎对我刚才说的那句‘时间对不上’有所困惑吧?”刑警似乎已经看透我的心思。

因为完全被他说中,所以我只能沉默不语。刑警见状微微一笑:“如果从公司直接回家,那么时间刚好。但事实并非如此:死者回家前应该去过别的地方。有证据表明,他肯定去过别的地方,但就时间而言,他又不可能有时间去别的地方。所以我们当时觉得很困惑。结果,我们意外地打听到一条重要线索。”

“从哪里打听到的?”

刑警得意地挺起胸,仿佛就在等我问这个问题。

“一家钟表店,具体地说,是一家老式的钟表店。我们带着死者及其手表的照片,跑了好多店后,才找到那家店。”

一瞬间,我觉得后脑勺仿佛受到重击,立刻两腿发软。这时才发现,原来刚才我一直都站着。

“为什么是钟表店?”我轻声轻气地问道。

刑警说:“因为手表被修过。”

我不明所以地两眼放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据说那天死者发了一整天的牢骚,说他早上晨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表摔坏了。他戴着摔坏的手表去上班,本打算找个地方拿去修,很多人都可以证明。他那天一直叫苦说手表坏了很不方便,而且在他离开公司之前,手表一直是坏的。但不可思议的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手表居然在走,而且没有跳针,也没有走走停停,完全显示出正确的时间。理由只有一个。表被修好了。但问题是,他是什么时候去钟表店修好手表的呢?拿去修表的应该只可能是死者,但时间上有矛盾,这让我们苦恼了很久。然而,一家钟表店的证词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难题:其实不是死者,而是另一个人把摔坏的手表拿去修理了。”

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任由刑警的话划过我的脑海。我不由得想起那块摔坏的手表表盘:六点三十分——那居然是那天早上的六点三十分!

“钟表店的老板对那个让他修表的客人印象很深。”刑警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一件喜庆的事,“他好久没碰机械表了,所以很开心。而且那个客人付给他的是一张崭新的万元大钞。我们问他钱还在吗?他说还留着呢。于是我们请他协助调查,把那张纸币带回警局,因为是一张新钞,所以鉴证科轻而易举地就从上面采集到了清晰的指纹。就这样,我们意外地得到了有力的证据。如今的技术,要比对指纹,简直易如反掌,包括违反交通的指纹记录在内,谁、在哪里、做过什么,一下子就能查出来。”

我想起来,当时付给钟表店老板的那张万元大钞就是从A给我的信封里抽出来的新钞。

“所以——”刑警从怀里又掏出另一张照片,那是我的照片,是印在驾照上的照片,“现已查明,把手表带去钟表店修理的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人。我们又重新调查了案发公寓的监控录像,发现有人与这张照片上的人长得很像,且多次进出公寓。于是我们不得不来找本人求证。这不,我就来找你了嘛。辛苦你,跟我走一趟吧。”

我动弹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凝视着一片虚无。

刑警见状又继续开口:“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一开始说,有些事想问你,但其实最想问的只有一件事。”刑警竖起食指指着我问,“你干吗要去修那块表?你能不能先在这里告诉我一下?”

我抬头看着刑警,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目光。

干吗要去修那块摔坏的手表?——我呆呆地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