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的凶手(第4/6页)

书中还写有关于患者表情的描述。

他们的表情冰冷、僵硬、空虚、怪异,或者没有表情。经常冷漠而无意义地痴笑、眉头紧皱、撅嘴等。

这本书在情感反馈(患者多淡然面对所有事物,没有感情)、行动(动机不明、无法预测、无法判断患者的心情)、言语(患者的语言思路支离破碎,各部分之间缺乏联系,总重复无意义的话,逻辑混乱)等方面也撰写了很多内容。

猿渡卯平在各处的图书馆里读着这类书,遇到重要的段落还伏到桌上做笔记。他把这些内容都写在小本子上随身携带,决不让妻子发觉。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会像面临考试的学生一样,把笔记拿出来反复熟读,记入脑海。当完全记牢之后,他会烧掉笔记。

不仅如此,晚上钻进被窝后,他还偷偷练习笔记上记录的内容。妻子不在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实际操演,要不就找没人的地方自我训练。他正在同死神对赌。头号敌人是精神病医生,第二号敌人是检察官和法官。他必须不断训练自己,做好充分准备。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练成面对任何危机都毫不畏惧的胆识。有的人具备巧妙的演技,但是,再出色的演员也不具备与死神展开较量的果敢勇气和坚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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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荒矶满太郎遇害案被告猿渡卯平的精神状态鉴定书:

鉴定事项:要求鉴定荒矶满太郎遇害案被告猿渡卯平在行凶时(昭和四十年八月二十五日)的精神状态,以及现在的精神状态。

一、犯罪事实:

昭和四十年八月二十五日晚上六时许,被告于文京区本乡弥生町××番地的道路上,突然袭击该区曙町××番地金融界人士荒矶满太郎(六十二岁)。被告手持短刀刺入被害人后背,将被害人按倒后骑在其身上,刺伤其心脏等五处部位,导致被害人当场死亡。

二、鉴定人于现场的调查结果:

亲属履历(略)

本人履历。经调查,被告在小学、初中、高中时均成绩良好,高中二年级时曾因肋膜炎休学六个月。被告的父亲在世时经营装裱店,收入丰厚。因此,被告得以进入××私立大学经济专业。被告有志于将来在银行或大公司任职,但因父亲亡故,经济来源断绝,不得已于大学二年级时退学,继承父业。

昭和三十九年二月,被告装裱画作时发生意外,遭到客户索赔。因经济能力有限,被告从被害人荒矶满太郎处借取高利贷七十万日元。装裱事故发生后,被告的生意顿时冷清,经济拮据。因高利贷压迫,被告变得郁郁寡欢。据其妻安子提供的证词称,那起事故过后,被告开始变得行为怪异。从昭和四十年三月开始,被告的病情逐渐恶化并患上失眠症,食欲不振,经常摔盆砸碗,总是要对食物进行仔细检查后才肯下咽。在妻子的奉劝下,被告曾去某精神病院接受检查与治疗,但没有任何好转。被告曾声称警察要来逮捕他,还曾经扑向路边巡逻的警官。被告言语含混,无论问什么总是回答得不着边际,前后矛盾。被告经常自言自语,像出现幻听一样,或者突然从家中飞奔出去,不知去向。

据被告妻子安子所述,昭和四十年二月前后,即被告的病情还未严重之前,被告曾告诉她,说他在十九岁时,曾在池袋的酒吧内与地痞发生口角,被木棒暴打过。当时他陷入昏迷状态,回家后因感到屈辱,并没有向双亲讲述此事。他说他的头痛可能是那次伤害的后遗症。

这以后,被告有时晚上出门后,会接连两天不回家。当妻子问他去哪里时,他回答说,画商苍古堂有装裱工作要委托给他,他前去进行商谈,然后就住在那里了。有时则说他住在朋友家。但这些都是谎话。甚至有时,被告会半夜突然对妻子说,有朋友来了,快去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据被告妻子陈述,被告对被害人荒矶满太郎没有任何憎恶,被告曾说,没能及时还债,很对不起荒矶满太郎。

然而,自八月上旬开始,被告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最终酿成了悲剧,致使荒矶满太郎身亡。

三、当前症状:

被告被领进诊断室后,立刻就坐到椅子上,没有与鉴定人打招呼,不过他好像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被告为中年男子,身材矮小,面孔浑圆,长相并不寒酸;头发蓬乱,衣衫不整;面色苍白,嘴唇通红。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在对话过程中,被告时而痴笑,时而愠怒,时而哭泣。这些表情都不明显,但总觉得有些不自然。他的眼睛基本上半睁半合,没有完全睁眼对焦过。他一坐下就看着桌上的茶杯,表示要喝茶,还要吸烟。他还用手罩住取暖火盆,还把脸凑在火上。所有的行为都脱离常规,不过有可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他总是低声自言自语,言语之间缺乏联系,难以理解,只能听出个大概。内容也缺乏变化,同样的词句反复出现。

针对他的记忆、知识、幻觉、妄想等病态症状以及这次的刑事案件向他提问,他基本不能理解提问者的问题,不能做出回答。所以无法通过对话测定他的思维水平。

其后,为了解被告的记忆力,本人试着询问被告过去的一些经历。但被告基本没有反应。在这一过程中,他表情茫然,没有显出紧张的神情。他自言自语地说:“世上万物清晰可见,夜晚灯火星星点点,画商朋友苍古堂又来找我做生意了……我父亲是装裱师,也是美术院的会员。竹内栖凤先生很疼爱我。那张油画很拙劣,所以必然会自生自灭……”被告言谈之中多次合眼。

他自言自语的内容像是他的幻觉和妄想,记录如下:

“听上去好奇怪啊。”

“朋友们来时,我们总会提及。”

“哪些朋友?”

“丰田、渡边,还有木村……”

“他们都是什么职业?”

“学校里的工人、画商、装裱师等……大家都商量着要击碎这罪恶的画坛,追随我的有上百人。他们拿来很多钱,都被盗贼偷走了……我去栖凤先生那里时,他给我两千日元。我答应做他秘书,但最后没有去。”

“你被下过毒吗?”

“我喝过毒药,里面混了各种东西。”

“谁让你喝的?”

“人让我喝的。他们为了抢我的钱,所以下毒要害死我。他们抢了我三百万(边说边哭泣)……”

“栖风先生还在世吗?”

“在世。我上次还见他与富冈铁斋先生在下棋……”

“你知道铁斋的寒山拾得吗?”

“那是个俄罗斯人。”

“你认识俄罗斯人?”

“我认识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