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4页)
室外很冷,虽然未起风,但潮湿的冷空气像自带吸盘似的,密集着往人身上贴,钻进衣服里,又像无数根细微的针头,从毛孔开始扎着露在外面的皮肤。
夏岚两手各抓一根仙女棒,四散溅开的火星子划破冷凝的空气,映衬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
黑暗寒冷的夜,那星星点点火花发出的光与热明亮而珍贵,像密不透风的绝望被撕开数道口子,漏进一丝叫做希望的光。但它终究会熄灭,数量再多也会烧完,等不到黎明来临。
她们把烟花放光了,夏岚说准备了礼物。
“本来想在新年第一天送给姐姐,但是我憋不住了。”她回房间捧着一个纸盒出来,站在傅柏秋面前,灯光下脸色绯红。
傅柏秋双手接过,惊喜道:“给我的?能打开看看吗?”
夏岚紧张点头。
她不确定姐姐是否会喜欢。
纸盒里是一件驼色披肩,毛质细腻,手感滑软,边缘部分手工绣了一幅人脸肖像,傅柏秋轻轻“啊”了声,怎么瞧都觉得这脸很像自己,不由抬头问:“这是我吗?”
“嗯。”夏岚屏住呼吸。
“太像了......”傅柏秋赞叹着,微微睁大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肖像的眉眼轮廓,仿佛是照着她七八分画下来的。明明此前两人不曾见面。
夏岚双手交握,用力掐紧了,小声说:“我想象中的你是这个样子的。”
少女眼中光华闪烁,忽明忽灭,傅柏秋神色微怔,似乎窥见了什么隐秘的东西,转瞬即逝,她嘴角笑痕更深,“谢谢夏夏。”
说着扬起披肩抖了抖,围到自己身上,恰好肖像那部分垂在身前。
“好看么?”
“好看。”夏岚微笑,“姐姐喜欢吗?”
“很喜欢,刚好就缺一件披肩,而且是人像限量版,全世界仅此一件哦。”她开心地转了个圈,走到穿衣镜前细细打量。
纯驼色,符合她不爱花哨的喜好,料子亦不错,绣工更是无话可说,适合再暖些的天气穿。
夏岚凝视她背影,眼角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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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夜色深沉。
一辆跑车停在小区门口,时槿之哼着歌下来,头也不回往里走,刷卡,进大门。
想到自己终于从那冷如坟堆的“玻璃房”里逃离,很快就能见到毛毛,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五六分钟路程硬是缩减到三两分钟。才到院子前,就隐约听见钢琴声,她诧异,摸到钥匙按开院门,进去没几步,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
低头一瞧,满地残余烟花纸屑。
一个人放烟花?
时槿之脑补那般情形,顿觉心疼,匆忙迈上台阶,输了密码,正要按下指纹,里面再次传来钢琴声,轻慢的调子,非常耳熟。
啧。
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毛毛什么时候会弹钢琴了?
这种矫情暧|昧的动漫曲,即便简单,一个连五线谱都不认识的人,也不可能三四天内做到双手协调,更何况弹得流畅。
铁定是偷偷学很久了。
时槿之抿唇偷笑,想着给那人一个惊喜,按下指纹后悄悄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却未料到情况根本不如她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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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凳上两道背影,弹琴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傅柏秋贴她坐,手臂搂着她肩膀,两人脑袋紧挨一起。
“你也看《犬夜叉》吗?”
“嗯,姐姐也看?”
“童年回忆。”傅柏秋轻叹,“我小时候最喜欢杀生丸了,不听声音总觉得他是个高冷大姐姐。夏夏喜欢里面的谁?”
夏岚手上停住,说:“我喜欢桔梗。”
“因为她孤身一人,只与死魂虫相伴吗?”傅柏秋猜了七八分。
夏岚点头,神情有些落寞,嗫嚅道:“嗯,她肩上背负着太多命运,要顾虑很多事情,死而复生,生又赴死,完成自我救赎,她没办法像戈薇那样自由,快乐。”
“……”
“很多人觉得今生过不好,希望能有来世,但其实来世的你已经不是你了,就像桔梗和戈薇,她们灵魂相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我认为灵魂只是生命的载体,它不能决定人的性格,自然也就不存在同一个灵魂,一模一样的人,所以,如果是我,我不希望有来世。”
女孩的声音透着淡淡沧桑,虚空而缥缈,傅柏秋感觉心被猛地抓了一下,生出几许酸涩。
同龄孩子都在憧憬未来,为即将踏入社会做准备,她却在想这些东西。
“夏夏......”
——砰!
大门倏地震响,两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到来人,傅柏秋下意识皱眉。
时槿之脸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冰冷的目光落在夏岚身上,倏地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她胳膊,“谁让你碰我的钢琴了?!”说着手上一个用力,硬生生将她从琴凳上拽下来。
夏岚摔了个趔趄,胳膊肘重重磕在瓷砖地面上,疼得皱眉。
“夏夏!”傅柏秋回过神,惊呼一声,连忙起身把人扶起来,“没事吧?撞到哪儿了?”
这突如其来一下子,夏岚懵了,怔愣着没反应。
傅柏秋转头瞪向罪魁祸首,却见那人眼眶通红,目光含着一丝受伤,不忍怒骂,只得烦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回去过年了?”
“我住这里,我不能来吗?”时槿之咬紧了牙关,声音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视线掠过木偶一样没反应的夏岚,又见傅柏秋紧紧搂着这人,一副小心宝贝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谁?”
“......”
傅柏秋不知为何莫名心虚,扭头避开她目光,不咸不淡道:“我朋友。”
此刻场景像极了捉.奸,时槿之是正妻,夏岚是小.三,而傅柏秋自己则是那个偷.腥的丈夫。
“朋友?朋友......”时槿之重复念着这个词,眼泪簌簌滑落脸颊,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逐渐哽咽到含糊不清。
质问,控诉,发怒,这些统统都不可以,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失态,但仅仅是保留最后一点脸面罢了,她的尊严早在看到这两人相贴而坐的那一刻被践踏得干干净净。
这些天她身陷冰冷陌生的地方,度日如年,为了早点回来,不得不努力在所谓的父亲面前装乖卖笑,拼命克制着想念,不发消息惹人烦,好不容易回到自以为温暖的地方,能见到熟悉的人,却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难怪连一句新年问候都没有。
难怪前两天那么不耐烦。
“朋友。”她深深抽了口气,浑身发抖地念出来,倏尔冷笑一声,抹了把脸,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用力摔上门。
傅柏秋怔在原地,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只觉脑袋里有根神经突突地跳着,跳得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