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去图书馆,给你补习化学。”

杭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谭冥冥,又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谭冥冥有点儿受宠若惊,卧槽,真的假的啊,杭祁可是班上的化学第一名,不,各科第一名!

要是给自己补习,那自己还用得上任栗那个讲解一句要废话十句的叭叭叭吵得人头疼的嘴炮吗?但杭祁一向冷淡,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

难道是昨天,自己去了他家,给他熬的那锅粥,让他过意不去,产生了想要报答的心理?

所以,自己这算是滴水石穿,捂热寒冰吗?

谭冥冥回望着杭祁,眼角眉梢都压不住笑意。

但是……杭祁重感冒还未痊愈,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哑,再加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病容,让他看起来脸色很白,谭冥冥又难免担忧起来。

……他今天应该不发烧了,但感觉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心还是有几分滚烫,她虽然是很想让他给自己补课,但比起这个,还是他身体状况要紧,于是谭冥冥笑意压了压,开口道:“要不——”

她本来想说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感冒还没全好呢,去图书馆复习,不会加重病情吗?

但还未说完,便被邬念打断。

邬念以为姐姐真的和这人说好了要去图书馆,心中沉郁得发慌,面上却仍盈盈笑意,乖巧地请求道:“啊,刚好,我也想补课,哥哥也给我补一下吧。”

这理由完全让人无法拒绝,尤其是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撒娇式地提出一块儿去补习,任何人都不会有戒心,若是冰冷地拒绝,反而显得太过刻意,但要是真的三个人一块儿去补习,那么和待在这里暗流涌动又有什么区别?

这少年,心眼未免太多了些。

杭祁盯着他,神情冷漠,目光像是灌了冷水一样。

谭冥冥则左右为难,看了眼杭祁,又看了眼邬念——邬念还是又乖又甜的样子,但杭祁似乎视线越来越冰冷,这视线甚至比前段时间容俊平频繁来找自己、而自己被叫出去、他盯着自己时那种冷漠的神情还要更加令人心底发寒。

显然是非常讨厌邬念……

谭冥冥理解不了杭祁的雨夹雪和暴风雪,但都统一称之为“想要揍人的神情”。

邬念显然不是个会讨人厌的小孩,而之所以杭祁会对他这么冷漠,当然是因为杭祁一向对陌生人都很抵触抗拒,即便是自己,也是死缠烂打了好几个月,才终于能和他做朋友了呢。

所以谭冥冥倒也觉得杭祁的冷漠很正常。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三个人去图书馆的确不太好,杭祁会不高兴的,而且他感冒也没好,再加上,昨晚谭冥冥打算带邬念去买书架和书桌,就只有今天有时间了,明天又是周一,根本没空……

马上要开始去学校了,邬念肯定需要书桌书架,一天都耽搁不得。谭冥冥心中权衡一下,觉得还是这件事比较重要。

而就在谭冥冥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手机也响了,是谭爸爸打来的,谭爸爸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是惦记着这两天因为小狗的事情忙前忙后,都还没处理好邬念房间的事情。

虽然这些事儿邬念也能自己一个人去做,但这半大的少年来了家里,总不能事事都让他自己去做,那么他感受不到她们的关心,会很没有归属感的。

昨天谭爸爸和谭妈妈都请了假,今天显然是在加班,于是就只有谭冥冥有空了。

谭爸爸在电话里嘱咐谭冥冥给邬念买书桌的时候,记得量尺寸,这么大的少年身高蹿得很快,一旦买得不合适,可能会对脊柱产生影响。

谭冥冥连连“嗯嗯嗯”。

挂了电话之后,谭冥冥抱歉地抬头看着杭祁:“我爸让我带小念去买书桌,补课的事情再缓缓吧。”

杭祁和邬念就在她身边,即便听不大清楚,但是从漏出来的只言片语,也能知道是什么事。既然是她爸爸打来的电话,特意嘱托,杭祁也再没办法。

——可是,突然冒出来的她的“弟弟”,和她离得这样近,让杭祁心中染上几分焦灼与占有欲。这种强烈想要得到的欲望,甚至比当时容俊平出现时,还要更甚。

或许是因为,即便她知道了他左耳缺陷的事情,却仍是推开了他家的门,对他伸出手,说要和他做同桌。他心中的执念和近乎疯狂的渴望,越来越深了。

想到只有等周一再见面了,杭祁情绪难免有些低沉,而这,也让他一贯冷淡的眼眸都有几分不由自主的失落,可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抬起眼眸,用这双失落的眼眸注视着谭冥冥。

谭冥冥情不自禁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

只是去买个家具而已,为什么一向对自己冷冰冰的杭祁突然这副神情??这眼神让她心里也,不轻不重地被撞了一下。

“走吧,姐姐。”邬念迫不及待地打断杭祁与谭冥冥的对视,嘴唇挑起,满脸笑容,那么,今天接下来的一整天,姐姐就是他的了呢。

谭冥冥走之前,还去笼子前看了看狗的情况。

但狗子又累又疲惫,又愤怒又着急,麻醉药的效果又上来了,它已经趴着睡着了。

事实上,狗子也没能想到自己能熬过这一关,但幸好熬过来了,狗的生命十分的脆弱,这也让它从所未有地产生了必须尽快回去的心情——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机会,去海山医院。

而邬念如愿以偿,牵着谭冥冥离开时,笑盈盈的眼里有几分餍/足和胜利。

……

杭祁推开宠物医院楼下的玻璃门走出去,谭冥冥和那个少年已经上了公交车,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久久留在公交车站台上,半垂着眸,盯着地面,脸色沉沉,漆黑的眸子像是蒙着一层冷雾,里面隐隐有了锋芒与冷色。

片刻后,他仍是忍不住迎着寒风,抬头朝着谭冥冥和那少年上的那辆早就过了路口的公交车盯去。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焦灼、不安、妒忌。

他像是小心翼翼守着手心里的宝石在走钢丝,可那颗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救命稻草的宝石,却随时都可能会被抢走。大抵是过于珍贵,所以想要的,并不只他一人。可如果真的被抢走了,或者失去了,他一定会掉进深渊里去的。

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他生命里别的一切,他都无所谓,可是唯独她,不要来和他抢,否则……他垂下眼睫,寒风下,眼底幽深一片。

……

谭冥冥和邬念坐在公交车上,前往家具店,她感觉身边的邬念不停注视着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脸上:“我脸上有什么吗?”

邬念笑了笑,伸手将她脖子上松散的围巾拢了拢,顺势,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听:“姐姐,刚才那个哥哥,是你同班同学?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