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沈林欢:“……”

她不太明白他思维是如何跳跃到这里的, 但还是认真思考片刻,回答:“……我不会。”

是真的不会。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倔强的人, 摔倒了爬起来, 被嘲笑了就努力向前跑,一直跑, 跑到谁都追不上, 嘲讽就也追不上了。

撒娇这种东西, 从来不在她的字典了,无任何经验可借鉴。脑海里倒是闪过过往人生中出现过的种种女孩的行为, 她们撒娇的时候是怎么样呢?

似乎有画面,但仔细一想, 又想不起来了。

陆尧轻“啧”,似乎还挺失望, 他按了总裁办的电话, 叫秘书过来送药箱。目光盯着她的手, 赤红一片,她至今都没吭一声,下意识的惊叫和蜷缩都没有,那会儿只是安静地回视了陈盛荣一眼,仿佛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手,而是确认对方的意图。

捏着她手腕的手, 更紧了些。

陆尧下颌线绷紧了。

他的办公室里有休息室,休息室旁就是卫生间, 门合着, 外面有人恭敬在问, “陆总, 没事吧?”

是那位眼神躲闪的高主管。

陆尧冷着声音,“你说呢?”

“陈总也是不小心。”高主管唯唯诺诺地小声说着。

陆尧冷哼一声。

陈盛荣不是个傻子,他这么张扬跋扈,不过是没把陆尧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把一个小小的助理放在眼里,但他同样也知道,总裁不会随便拉着一个助理的手,紧张她是不是被烫伤了。

沈林欢眼珠微动,似乎终于明白陆尧让她撒个娇的意思了。

陈盛荣是个老狐狸,当年跟着陆老爷子打天下,是左右手,为了公司也是鞠躬尽瘁过的,所以卸磨杀驴的事,陆老爷子做不出来,但他这些年,居功自傲太过,倚仗着身份四处拿乔,权利大,思想守旧,行为却激进,杀伤力太大了。

陆尧剪除了不少他的羽翼,至今没把他彻底清除,就是因为这是块儿烫手山芋。

他在风臣摸爬这么多年,人脉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大雷埋下来,陆尧不敢冒进。

但正是因为如此,在激流中还能全身而退的人,难免变得狂傲,以为陆尧拿他没办法。

这会儿失手泼伤了沈林欢,也不过是一个助理罢了,他总不能为了个助理小题大做,但她不仅是个助理,还是他老婆。

陆老爷子当年和陆老太太是患难夫妻,夫人为他牺牲太多,他一辈子都感激,把婚姻看得很重。

陈盛荣倚老卖老地闹到陆老爷子那儿去,陆尧顺势推到沈林欢身上说老婆委屈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好歹是个由头。

这会儿沈林欢表现得越委屈,越有利于陆尧。

沈林欢很快就想清楚了关窍,她撒不出来娇,也哭不出来,最后干脆睁着眼瞪着,瞪得眼睛酸涩,眼里汪了两眼生理性眼泪。

眼睛都红了,她碰了他一下,“老公……”

陆尧目睹了她表情变化全过程,整个人呆愣当场,他确实是那样想的,可也没想到她真能给他撒个娇,别说沈林欢想象不出来,他也想象不出来。

他给她撒一个还可行点儿。

这会儿沈林欢碰他一下,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喉结滚动,凝视她。

外面还有人,隔着一个门站着,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到,沈林欢故意说给外面人听的,“真的好疼……”

她声音轻轻的,没那么委屈,但因为轻而弱,那股子隐忍和克制,倒更显得让人揪心。

只是那两眼泪……

陆尧:“……”

他看出来她在演戏,不由感叹她确实心细如发,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给出了配合。不过她确实不会撒娇,甚至连委屈都演得不像,别人哭都是楚楚可怜的……

可沈林欢含着泪看他,他觉得她那眼神里写的都是:我要他死!

-

二十二楼的食堂,Amanda独自坐着吃饭,隔壁桌在讨论陈总的事情。

“陈总拿辞职威胁总裁,这招也太毒了吧!”

“听说陆总当下就全批了,说既然这样,那陈伯伯就安心回家养老吧!”

“临走前还策反了一个好像。”

“高主管?说起来高主管也是惨,当年陈总给提拔上来的,一直感恩戴德,这些年对陈总也是有求必应,但人太重情了也不好。”

……

正说着话,沈林欢下来吃饭,上午陆尧在办公室发了一通火,后来开会的时候戾气也极重,财务和策划那边又撞在枪口上,两个小时的会议,所有人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会议室除了做汇报的和首座时不时开口训斥人的总裁,全场鸦雀无声。

陈总在办公室那会儿,沈林欢右手被纱布缠满了,据说手背全是通红的烫伤,秘书进去送药箱,陆总亲自给处理的,沈助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表情却很冷,只是这种冷感美人,落泪就更戳人心了,陈总先前一直讽刺沈林欢,没想到这个助理竟然是陆尧的老婆,结婚那天他跟几位董事为了表达陆氏和沈家联姻的抗议,都借口没去参加婚礼,自然对沈林欢也陌生得很。

“原来是小陆总的老婆,我这也不是故意的,你看看。”陈总哎了声,语气里似乎都是愧疚。

沈林欢侧头看了陈总一眼,眨眼的片刻,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轻轻蜷手,表情隐忍地说:“好疼啊!”

陆尧把纱布缠好,绑了个漂亮的结,而后才挂着一脸寒霜去沙发一头坐下。

他腿半敞,手臂搭在沙发后背,姿态极度的不耐烦,目光扫过那群人,略勾出一点冷酷的笑意:“既然各位有更好的前程,那就让人事走流程吧!尤其陈伯伯,您年纪大了,我早就想让您退休了。早些回家养老享清福才是正事。”迁怒意味特别明显。

陈盛荣眸色一凛,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犯了狠,立马提醒他,“是,小陆总说得是。但我不是一直害怕,我走了,一堆烂摊子没法子收拾,你已经够忙了,不忍心再给你添乱啊!”

确切是个麻烦,陈盛荣的人遍布各大部门,一些他的亲信都是要职,他是在提醒陆尧,把他拉下马,后果很严重。

陆尧指尖轻敲着沙发背,似在思索,陈盛荣觉得他还是忌惮的,于是笑着,又补充两句,“你爷爷还在的时候,我就说要辞职了,他不让,这一蹉磨,就又是这么多年,累啊!”

意思是,陆老爷子都不敢让他拍拍屁股走人,警告他三思。

陆尧自然是听懂了,倏忽一笑:“是风臣对不住陈伯伯了,这些年实在是让您劳心劳力了,您这么说,我再多留您一刻都是罪孽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暗藏机锋,各自都没后退半步。最后陈盛荣见陆尧下了狠劲,不怀好意地应了下来,当即就离开了公司,然后离职申请纷至沓来地送到人事。全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