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设

司年准备离开天津。

昨晚他释放出自身的气息赶走小妖,虽然只局限于那条街,可难保不会被当地的大妖感应到,他可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掰扯。

所以一大早,司年办理好退房手续,就直奔机场。

几百年的老妖怪,也想体验一把坐飞机的滋味。

下一站,他去青岛看海。

选择青岛只不过因为去青岛的航班在时间上最合适,司年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等待上面。只不过坐上飞机不过十分钟,他就又后悔了。

作为一只鸟妖,选择坐飞机真的是件极其无聊且有毛病的事情,哪怕坐在头等舱里也一样。好在飞机上提供冰激凌,司年觉得冰激凌很不错。

如果他旁边坐着的不是昨晚那位章姓男子就好了。

他现在很想侧头问他一句——先生您今年贵庚?

怎么又是你?

段章没认出司年来,毕竟昨晚那么惊鸿一瞥,其实留下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再说司年今天戴了一副墨镜,大大的圆框把一半儿的脸都给遮住了。

但段章很确定,这位素未谋面的乘客,在墨镜下面对他翻白眼。

是谁给他的勇气?

两个大男人都不是客套热络的人,谁也不想搭理谁,也不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麻烦,于是从上飞机开始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所有的交锋,都在心里。

司年:他怎么老看我?

段章:嘴角,沾上奶了。

司年:这冰激凌怎么化得这么快。

段章:他为什么不能把奶擦一下。

司年:继续翻白眼。

段章:呵。

司年:呵。

段章微微挑眉,嘴角挂了丝轻笑,却不欲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弟弟计较。看他这露在外面的白净小脸,耳朵上带着的金色圆圈耳环,还有端着奶昔杯喝奶,哦不,是吃冰激凌的姿势,像个十足的——小屁孩儿,还没断奶的那种。

收回视线,他随意抽了本杂志看着。

司年:他刚才的眼神有问题。

司年:这飞机上可以打人吗?

段章:有杀气。

他又重新看向司年,却发现他已经半躺在座椅上玩起了手机游戏——时尚达人料理王。

这真是一个让人无从吐槽的名字,穿着晚礼服烤串是它的时尚,端着酱板鸭走秀是它的追求。

果然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短途的飞行过得很快,两位乘客之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平安抵达目的地。

司年的墨镜从始至终没有摘下来过,他也没有任何随身的行李,双手插在外衣口袋,迆迆然就下了飞机。他走得爽利,段章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两人很快便在人潮中分开。

只是段章没有看到的是,当司年即将从拐角处离开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短短两天碰见两次,这频率有些过高了。司年想起那个卦象,又估摸着段章的年纪,觉得此人非常可疑。

不过……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遇见第三次吧?

如果再遇见他的话,司年就去掘了无淮子的坟。

于是,一个半小时后,当司年搞定了暂住的海景房,推开别墅二楼的观景阳台,舒服地吹着海风感受大海的辽阔时,蓦然回首,他发现——隔壁住着章先生。

去他妈的无淮子。

司年在看段章,段章也在看司年,他的眼神仿佛也再说——怎么又是你?

两人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互相的打量过后,只留下段章嘴角那抹饶有兴味的笑。至于司年,他板着脸回屋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阳台上,段章的笑容微沉。

“这次的住所,是谁安排的?”他问。

“是我。”回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毕恭毕敬,又带了点天生的笑意,“按照您的吩咐,这些事情都由我亲自经手的,绝不会让第二个人参与。”

“是吗。”段章微微眯起眼。

特助会意:“需要我去查一查隔壁的那位先生吗?”

段章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尽快去安排,会议提到下午,明天巡视完我就回北京。”

“是。”特助点头,余光瞥见桌上的文件袋,又道:“调查报告出来了,有些加密文件无法查阅,如果您要看的话,还需要跟上面沟通。”

“那边还是联系不上?”

“是的。”

段章没再说话,只摆摆手让他下去。

片刻后,他回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解开线圈,不紧不慢地在沙发上坐下,这才抽出报告来看。越看,他的表情就越是玩味。

他查这些,是为了验证老头子的话。所谓妖魔鬼怪、救命恩人,无凭无据的,让人难以信服。段章接受了三十年的无神论教育,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进入一个魔幻世界。

可既然政府都有相关的特殊部门,这件事就错不了了。

段章放下报告,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放在腿上的手指轻敲膝盖,眸光越过阳台看向海平面时,漆黑的眼底似乎比海更深邃。

他在思考,思考能让所有的惊讶都化为理智,甚至能从中给他带来些许乐趣。至少,他不必再担心老头子其实是神经错乱了。

但如果老头子跟他说的故事是真的,那位在历经苦难之后终于回来的恩人本该回到北京,现在却又失去了联系。如果段章不设法找到他,估计老头子死不瞑目。

思及此,他又给张特助打了个电话。

入夜。

司年在别墅外设了一道屏障,确保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自己,但这屏障仅争对人类,海鸟们仍然收到司年的召唤,飞进了他的阳台。

“你们知道哪里还有海珍珠吗?”司年开门见山。

“海珍珠啊,好多年没有听人提过这个名字了。”

“近海好像已经没有了哦,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找。”

“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有片珊瑚丛里长着好多海珍珠!”

海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其中一只太过激动,扑棱着翅膀差点要从栏杆上掉下去。最年长的那只也最稳重,看着陌生的远方来客,问:“这位先生,不知道您要海珍珠做什么?”

海珍珠其实是一味药,形似珍珠却比珍珠黯淡,且对人类无用。哪怕是妖怪们,寻常也不会想到要用它,因为陆地上就有相同药性的东西。

“我拿来炼丹。”司年没有隐瞒。炼丹是他的兴趣爱好,虽然他从不肯钻研正确的炼丹方法,对于他来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按照自己的心意排列组合,然后再丢进丹炉里,迎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是件十分爽快的事情。

碍眼的东西就该爆炸。

讨厌的麻烦也该爆炸。

炸一炸,就什么事都没了。

老海鸟心有疑虑,觉得这位大妖先生怪怪的。但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可不敢有任何造次,于是答应明天就给司年送一篮子海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