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白春笙到底还是没继续坚持让太子殿下来清河见商秋芦最后一面, 不过,离开那处藏得颇为隐秘的别院之后, 他便立刻按捺不住, 出言让他家猫爷帮忙通知太子, 他们俩怎么决定是他们的事, 他若是明知道这样会造成两个人的遗憾,还坚持不告诉太子, 到时候商秋芦真的出事了,只怕他会后悔一辈子!

“可若是他因此而失去太子之位呢?”王鲲风看着他。

“你觉得他在乎这个吗?”白春笙反问道, “或者, 咱们换个方式来说,假设我现在也如秋芦这般濒临死地, 陛下却说, 只要你留在皇城不来见我, 就能成为太子,你是要太子之位, 还是来见我最后一面?”

“胡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好端端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做什么?”猫大爷只是听他这么说两句就有些受不了了, 狠狠扯着他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耳边,“我不是太子,也绝不会让自己所爱之人陷入这般险境……”

白春笙有些感动, 又有些好笑,不由得伸出手来, 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们应该告诉太子殿下这里的情况,太子对秋芦的心思,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嚒?若是不让他知道这里的情况,将来我们都会后悔的。”

“好!我命人即刻送信入京。”王鲲风抱紧了自家河蚌,他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太子!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所爱之人!

“好了,你若真想帮我,不如立刻找人快马去东海请我父亲过来,我写封信过去,父亲见到信定会过来的。”白春笙还是有些不想放弃,岸上既然没有可以救商秋芦的良药,说不定海里有呢?白爹爹在海中交游广阔,门路也多,万一有法子弄到什么可以修复滋养心肺五脏的神药呢?

王鲲风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去死,自己却袖手旁观的,当下便命人拿了白春笙的信物和亲笔信件,连夜便送往东海去了。

至于太子那边,就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送信过去了。王鲲风命人打包了一些作坊里的样品,只说是王妃想在皇城开一家酱料铺子,命人带了些样品回去,因为太子殿下也喜欢吃白家作坊出的酱料,便顺手也给他捎了一份过去。

那密信,便藏在那些装了酱料的木头箱子夹层里了。

世人只道平海亲王与太子殿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定然十分亲厚,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对兄弟如今也只是比陌生人稍微好点罢了,塑料兄弟情简直劣质得不堪一击!

一条烤鱼就能让他们分分钟恩断义绝!

也因此,太子在收到了据说是大哥亲自送给他的礼物之后,表情简直跟见鬼也差不多了。他大哥不是素来跟他不对付的吗?也就帮忙安顿秋芦那一次,才像是一个大哥该做的事情,这次竟亲自挑了礼物送过来?

太子殿下恨不得把那装酱料的陶罐都掀开来看看,果然在木头箱子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卷小小的帛书。

看完帛书上所书内容,太子殿下仿佛被兜头一盆冰水砸下,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说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吗?

不是说只需好好将养变成慢慢好转吗?

薄薄的一小张帛书,几乎在他手指间被碾碎……

其实,喜欢上那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是血脉纯净的妖族,寿命绵长,而他,不过是凡人之身,寿命不过百年,他想过许多年后,他依然是青葱少年的模样,而他却已经是白发苍苍,那时候,他也定然不会嫌弃他,或许会找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陪他终老。可是,他却从未想过,他若是连白发苍苍的年岁都活不到……

看着窗外连绵巍峨的宫殿,太子苦笑一声,这里曾经是他最为依赖眷恋的家,可是现在,母后不在了,大哥也离开了,而父皇……罢了!不如离去吧!趁着父皇尚未彻底厌恶他,父子之间,好歹还能剩下些旧日情分。

这日午后,太子殿下独自去皇陵祭拜了先后,却没有回宫,而是直接登船不知去往何处,太子宫中伺候的人久不见太子殿下归来,却等来了太子身边一个近侍送回的亲笔信,言明送呈陛下。

皇帝看了太子的亲笔信后勃然大怒,下令封锁太子宫,满宫震惊,后妃们无不欢欣鼓舞,自以为这定是要废太子了,没想到皇帝却只是命人封锁了太子宫,绝口不提废太子之事,她们也不敢擅自追问储君之事,一时间前朝后宫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太子却顾不得这些了,离开皇城后,他率众弃船登岸,快马加鞭,三日四夜不眠不休,终于在一个黄昏抵达清河县城。

如今的清河县城,因为出了一个亲王,早已不是从前破败狭窄的模样,俨然有一等大县的风范了,城门处竟也有一队军士巡逻了,太子身边的侍卫拿出了御前侍卫的令牌,倒是将这些军士们吓了一跳,后又听闻是来寻平海亲王的,顿时了然,那位亲王听说是深受陛下宠爱,想来这些贵人也是来寻亲王有要事的?

太子一路打马赶到大哥大嫂暂住的别院,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上堆了满车的白布,像是要运进去,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夕阳西下,太子一身风尘骑在马上,几乎不知道该如何下马。

他……到底还是来迟了吗?

“太子?你怎么过来了?”白春笙刚带人亲自去采买了一批新的白布回来,便看到太子殿下带着一队侍卫,傻愣愣地骑着马堵在他家门口,赶紧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肉馅烧饼塞到随从手里,走过去请他进去。

“嫂嫂……”太子殿下转过头,一双眼睛已经通红,白春笙吓了一跳,还以为京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太子在后宫受了欺负,毕竟现在先皇后不在了,整个后宫都是盼着太子早日被废的小后妈们……

“嫂嫂,秋芦他……”太子僵着身子爬下马,忍不住一把握住了白春笙的手,凑到他面前低声急促地追问道。

“进去说。”白春笙将人拉了进去,又命人带着那些侍卫去下面洗漱用膳,侍卫们本不肯离开太子身边,太子却让他们立刻下去歇息,只说与大哥大嫂说说话,侍卫们见了出来迎接的平海亲王,终于放心下去歇着了。

“大哥,嫂嫂,秋芦他……”太子看到四面无人,立刻急促追问道,“方才我见有一辆马车满载了白布……”

太子想问那白布是不是为了给什么人举丧的,可又很怕知道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好了。

好在白春笙在短暂的呆愣之后,总算猜到了他星夜兼程赶到清河的大概原因了,顿时哭笑不得地将他拉到一边坐下,给他倒了一盏热茶,这才急忙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