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瞧他这嘚瑟样, 就好像已经坐稳了西北军主帅。皇帝扯了扯唇角,虽不想灭士气,但其中厉害还是要与其说清楚, 也算是给他紧紧皮。

“建国以来,西北军一直都是朝中有能武将轮着领。但自三十年前奉安老国公被先帝召回后,朝中武将接连出事, 你说这当中是偶然居多,还是人为占主?”

他这一天都在想这事, 奉安老国公初镇守鹰门山时, 杨嵊还只是个武义将军。因着其出自齐国将军府嫡长房, 奉安老国公将人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没几年, 老国公被召回,杨嵊将将二十又六,就成了西北军副帅。

接着已逝勇毅侯钱江带子去了鹰门山镇守,现任勇毅侯的腿就是在北边伤了的。然后杨嵊成了主帅, 奉安国公府因太后退避,镇国公出事等等。太多的巧合堆垒在一起, 叫他怎么相信杨家无辜?

唐五跟了皇上八年了, 这话一出,他就听出意了。双眉紧皱, 被心中的那个想法给惊得眼仁都发胀, 难道……难道杨家早有……等等, 让他再好好理理,最近老头挺高兴,因为荣亲王失了大助力。

废妃苏氏,抬手挠耳鬓,他……他想起来了, 四天前,曹魏带禁军抄工部尚书府和苏庆和在京里宅邸时,老头还感叹了几句。

说若不是苏庆和坐歪了屁股,认不清主子,姜堰苏氏也不会在一夕之间落到这个地步。他当时还多嘴问了一句,老头让他去翻太宗时期的律案。

他还真翻了。太宗宠妃吴氏也刺杀过皇后,当时看这案时,他就觉哪里不对,只一时间没想到那点。这则案下有所谓的大家解词与结语。

结语说正因太宗之举,齐国将军府感念圣恩,坚固了忠君为民之心,行事愈发低调。

这不对,除了感念圣恩忠君为民外,还可演变成另外一个极端。在经历了头悬铡刀之事后,齐国将军府生了不臣之心,想当“太宗”。

一理清,唐五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若真是自太宗时期杨家就有反意,那……那蓄积近百年,齐国将军府隐在暗处的势力怕是要远超呈于表面的。

皇帝见唐逸清神色变得凝重,才点到:“不要掉以轻心,会没命的。”确实,唐五紧锁的双眉舒展不开了:“皇上,臣能借欢情阁阁主用几天吗?”欢情阁阁主己秋貌美,京城无人不知。可有几个晓得己秋是男儿身,他精通易容之术,也不知皇上从哪找来的能人?

反正阁里的女子,经他之手涂涂抹抹后,河边的野草都能变成小野花。

“可以。”

唐逸清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后,皇帝扭头吩咐天乙:“从天字号挑二十个十六、七岁的青丁,让他们两天后出发去北地。”

方脸太监拂尘一甩,单膝跪地领命:“臣这就回暗卫营。”在心里已经开始评估杨嵊的战力了,万一唐逸清暴露惊了蛇,千钧一发之时,二十个青丁就将执行龙令,斩杀西北军主帅。

“去吧,”皇帝清楚唐逸清的能耐,但也得以防万一,且他还想将龙卫渗透进军中。明日早朝后,留兵部尚书琮秧商议,今年西北军扩军。

“范德江。”

“奴才在。”

“去坤宁宫瞧瞧皇后有没有歇下,若没有就让她来干正殿宿。”

范德江很想提醒皇上,这会已经亥时末了,但没那胆。急赶慢赶到了坤宁宫,如他所料,坤宁宫已落了锁,皇后娘娘早睡了。站在门外犹豫了近一盏茶的工夫,还是放弃敲宫门,垂头丧气地往回。

“皇后睡了?”皇帝有些不信,竟然没等他。

“皇上,这都快过子时了,”不歇息才不正常。

皇帝听出话外之意,冷冷瞥了一眼范德江,让他把大靖地域图收起来,转身去了后殿。

一夜好眠,晨起李安好是全身都舒坦,前夜里被皇上折腾出的酸痛全都不见,梳洗了一番,伸手正准备去拿糕点先祭祭五脏庙,不想却听小雀儿嘀咕,“昨儿都夜半了,御前那个黑脸在咱们宫外鬼鬼祟祟了好一会,什么都没干就走了。”

“不会是患了离魂症吧?”九娘面露担忧:“这样可不能贴身伺候皇上。”

小雀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脑袋:“确实。”她已经把这事告诉地辛了,地辛会去找天甲商量。她们都觉得范德江不适合再待在御前。

李安好捏着一块豌豆黄,看着两人,她们是在针对范公公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娘娘,”宝樱端着一盅牛乳进来:“各宫妃嫔都已在前殿候着了。”

“嗯,”李安好接过牛乳,不凉不烫,就着豌豆黄喝了起来。

自废妃苏氏死后,各宫的妃嫔来中宫请安,从衣饰到规矩都比以往更严谨了,聚在一起话也不多说。就连淑妃都管住了嘴,瞧谁不顺眼至多就是抛两眼刀子。

坐在淑妃正对面的德妃,一直低着头,两手相扣,不去理会周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昨夜对月写了一首词,表达心境,本想递去干正殿,可昨夜皇上并没有歇在坤宁宫,她又觉可以再等一等。

也许……也许待帝后大婚满月了,皇上就会招旁的妃嫔侍寝呢?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为难皇上。

“皇后娘娘到……”

“臣妾(嫔妾)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安好坐到主位:“都起来吧。”

“谢娘娘。”

德妃离得近一眼可见,李安好看她瘦得下巴跟刀尖似的,妆容也厚,便多嘴问了一句:“本宫瞧你最近消瘦得厉害,可是有哪不舒服?”入宫快十一年,总不会是膳食不合口。

“劳娘娘烦神,是臣妾的错,”德妃屈膝行礼:“夏日里天闷热,臣妾也没什么胃口,消瘦得就厉害些。”

“皇后娘娘,您不必担心德妃妹妹,”实在是见不得她那作态的淑妃,终是没憋住,勾唇露齿状似说笑:“妾与德妃妹妹一同进宫,早就见惯了。在春日里伤春,秋时悲秋,阴天雨水打着了小花,她都能茶饭不思三两天。起先妾也担心她哪天就没了,后来是知道了,家里有食就饿不死人。”

这都是作给皇上看的,可惜皇上眼里没她。

德妃怎会听不出淑妃这些话中的讽刺,只是拿她没法子罢了,低着头不言不语,似不屑去理。

“都坐下吧,”到此李安好也明白了,德妃这是心里不痛快。至于心里为什么不痛快,她不会去问,转眼看向坐在末位的韩嫔:“今日见你过来请安,本宫就放心了。”

韩璐赶紧起身福礼:“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已好全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至今她才读懂这话中的深意,可惜太晚了。

“好了就好,”李安好示意她坐,又问了沈修仪和许充容两个皇子的近来吃得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