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淳氏被擒后, 孔雨晴也没能脱了干系,其身上的宫装还沾着香,经姜苁灵确定那偏似牡丹香的味就是改了方子的沙曼陀香。

坤宁宫里, 皇上与皇后细说了淳氏的问题,右手紧贴着她的小腹,用掌心的暖意抚慰他们母子。

“天智怀疑淳氏有苗钏巫医血统,过去外出游历时他去过苗地, 接触过那里的巫医和祭司。沙曼陀香是大靖禁药, 少有会调配的。太医院掌握着方子, 但能接触方子的也就那么几个。”

“沙曼陀香出自苗地巫医沙施之手,”李安好轻眨了下眼睛:“而沙施因献药有误被前朝丰天女皇诛族。”

皇帝皱眉轻叹:“其实沙施献药并没错,沙曼陀香虽为禁药,但在军中还是有在用。只要严格控量,镇痛之效非凡,于伤病诊治上助益颇多,可大大减少伤亡。”

“错就错在他不甚严谨, 对沙曼陀香没有完全认知就向朝廷献药,且他献药的时候也不对。两军交战, 关乎国运, 稍有差池便是国破家亡。”看前朝史册,李安好对沙氏一族也有痛惜。

“丰天女皇就没错吗?沙施献药,即便境边战势急迫,她拿到药方首先要做的是集太医院之能细究沙曼陀香的药效, 尤其是弊端必须要弄清楚, ”皇帝自幼读史自省,能走到今日也是集百家之长。

所言极是,李安好凝视着皇上:“您是怀疑淳修媛是南蛮奸细?”

闻言, 皇帝展了笑颜:“知我者,吾妻矣,”站起自动手脱了龙袍,踢掉靴子上床挨着皇后躺下,将人揽进怀中,“还记得内务府总管严浒吗?”

李安好枕着皇上的臂,微仰着头看他:“当然记得,皇上查明他的来处了?”

“因着平中省牡江延河堤坝坍塌,当时的平中布政使严琦被论罪,朕下旨诛了江阳严氏一族,”提到这,皇帝又冷了脸。

那是皇上愈合不了的心病,李安好亲吻他的下巴,用额轻蹭抚慰之。

近万无辜百姓死于水患,多少人流离失所。据舅母说那年大舅携圣旨抵达平中省时,水患才退,疟疾、热病就开始肆虐。去赈灾的官员就没想过能活着回京。

“严浒根在江阳严氏,与严琦是堂兄弟。长于北地,后入了西北军,一次练兵不慎伤了身子,就进京由齐国将军府安排入了宫,”皇帝抚弄着皇后的发:“严氏的漏网之鱼应不止这一条,剩下的大概全藏在西北军。”

这不是什么奇事,李安好丝毫不意外:“沙氏一族应该也有族人逃脱。”

“丰天女皇是以敌国奸细之名诛的沙氏一族,”皇帝垂目看向皇后:“换作是你逃命之后,会如何做?”

李安好弯唇:“族人被绞杀,仇深似海。巫医又信奉神灵,定是要报得血仇以祭怨灵。丰天女皇诬陷沙氏一族为南蛮奸细,那沙氏一族就坐实这事,助南蛮侵吞中原。”

看来靖晟帝能成名垂千史,与其母之慧不无干系。皇帝亲吻妻子的眉心,得意道:“还好那日红梅林相会后,朕没心软。”

“这么说您有犹豫过?”李安好诧异了。

皇帝笑着摇首:“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愿意嫁进宫,朕不想强求,但……”

“但什么?”李安好盯着他的脸,等着话。

但又觉自己比程昱那小子可靠多了,当然皇帝不会这么回:“就是回宫照了照镜子,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还是决定不辜负上天的期望,强求一次,让你慢慢感受朕的好。”

李安好乐了,尽是胡编。

钟粹宫,淑妃才听说淳氏被御前的人逮了,还没缓过气,又闻居在瑶光宫的孔嫔也出事了,顿时心慌。

没有事不关己的轻松,只觉周遭黑洞洞的,像贪食血肉的恶兽一般,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吞。

淳氏被逮肯定跟今晨皇后的呕吐有关系,那孔嫔呢?

“长姐,”收到消息的韩璐冲入后殿,一头撞进她的怀里,哭腔中充斥着浓浓的惊恐:“我害怕。”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令淑妃动作生硬了两分,稍有迟疑后抬手抱住小妹,她也怕:“没事的,皇后娘娘不舒坦,应会免去近日的请安。我们好好地待在宫里,少出去走动。”

“我后悔了,”韩璐哽咽,帝后大婚纳的四妃,现就只剩她一个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淑妃不禁泪目,再也压抑不住重重拍打了她几下,气恼斥道:“当初我是怎么与你和母亲说的,一个两个都以为我见不得你富贵。”

韩璐抽噎着说:“长姐,我错了。”

淑妃换了口气,抹去滚落的泪:“不要怕,咱们等几天,淳氏和孔氏不会无故被抓,皇上那肯定会给个说法,”虽然不确定是真的,但也未必是假,“若……若,”用力吞咽,舌舔了舔唇,“若情况不妙,你就上书皇后自请离宫修行。”

再怎么说都是同出一脉,韩逾应该不会不管小妹。

闻之,韩璐身子一僵,这个她也有想过,但就是不敢,慢慢松开长姐,离了她的怀抱,抬眸望向她,颤着唇问道:“那那侯府?”

“侯府不会有事,”淑妃眼眶通红:“你只是个尚未承宠的嫔,不会有人盯着的。”

“那你呢?”

她暂时肯定是走不了,淑妃抽了下鼻:“我是四妃之一,又无过,现自请离宫只会叫外头以为是皇后霸道,”她开罪不起。

韩璐摇头欲靠近:“我我留下来陪……”

“不用你陪,”淑妃一把推开她:“你被母亲惯坏了,行事不稳重,留下来只会叫我分心。”

孔氏被抓十有八.九与淳氏有关,她不知道这宫里还潜伏着多少个淳氏。万一她没留神,小妹被人撺掇了自不量力犯下不可恕之罪呢?武静侯府可没有荣亲王作保。

在坤宁宫用了一碗鱼片粥,皇帝看着皇后睡了才离开。只并未回干正殿,而是转道去了慈宁宫,他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了。

“还真是稀客,”太后听到太监唱报,并未佯装出慈爱,下榻由鲁宁搀扶着走出后殿。

跨入大殿,皇帝意思一下拱手言道:“儿子请母后安。”

“皇帝是天子,哀家可没这福分,”坐到主位上,太后有意看了一眼皇帝身后:“怎么皇后没跟着一同来?”

皇帝也不在意她的讥讽,双手背到身后:“太后没听说吗?”

“什么?”太后垂目欣赏戴在手上的丽甲套。

“今晨妃嫔请安时,皇后突然呕吐不止,”皇上有一怀疑待证实,观着太后那张又多了不少细纹的面。

太后眼神微动,漫不经心地幽幽说道:“怀喜妇人呕吐是常有的事,无需大惊小怪。”

皇帝嗤笑:“开始朕也是如此想,可姜苁灵却不是这么说的,”见太后终于不再盯着那花里胡哨的丽甲套舍得抬头了,接着道,“太后应该知道沙曼陀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