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3页)

褚桓一眼就看出他要干什么,立刻上前帮他抓住音兽的长尾。

守门人族长的力气大得吓人,他将音兽翻了个身,一肩扛起被褚桓卡在了音兽脑袋里的长刀刀柄,承担了这小霸王龙大部分的重量,还余出一只手拎着武器开路——他要是搁在外面,大概也是个能靠“徒手拉货车”打破吉尼斯纪录的人。

其他人一见,立刻一同效仿,纷纷扛着怪兽巨硕的尸体往山门入口处走去。

这样一宿过去,山门已经被厚厚的尸体填满了。

春天带人从山顶扛来了一桶一桶的油,登高泼在山门外,几个火把扔下去,火光顿时冲天而起。

直到此时,一天一宿的苦战后,人们才在成山的尸首中得以少顷的喘息。

褚桓靠在一块石头上,软软地滑了下来,他耳朵里的血已经凝成了块,耳塞拽了两下拽不下来,心想:“我不会聋了吧?”

他拉住布头的一边,正要强行撕拽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南山跪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将那散开的布条从干涸的血迹里一点一点撕下来。

褚桓松了口气,因为摩擦的过程中他感觉到了一点声音——还没聋。

接着,一股细细的气流涌进他的耳朵,小心地探索着里面受伤的地方,到了刺痛处,褚桓虽然没吭声,但激灵了一下,忍不住微微偏了偏头,南山就判断出了创口位置,他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药水,用同样轻柔的气流托着那滴细小的药水,送到伤口处。

沙得慌,褚桓忍不住皱了皱眉。

南山仔细地将他脸侧的血迹都擦干净,他发现褚桓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是真疼,哪怕是疼晕过去,也必然一声不响,只要是咋咋呼呼叫出声的,多半都是装的。

南山仔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褚桓这个人先天的性格成分里,一定有很端着、很别扭的一面,然而大概他又觉得自己到了这把年纪,不该有这么多烂矫情,因此才刻意装出一副百无禁忌的模样来。

大概是缺什么才会装什么吧?南山这么想着,一场大战后,他那被褚桓点得燎原的怒火也就烟消云散了,看着褚桓靠在石头上皱着眉忍痛闭目养神,南山的心忽然就软了。

“还有哪受了伤?”

褚桓摇了摇头,缓缓地顺着石头溜下来,枕在南山腰腹间,一动不动了。

南山任凭他靠着,在怪兽吼叫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静默地品尝了一时片刻的宁静。

不过没宁静多长时间,褚桓就忽然想起了什么,诈尸一样地匆忙坐直,举起双手,木着脸干咳一声:“对不住,我刚才不小心蹭了一手脑浆,好像还没洗。”

南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片刻后,他低头看了看,虽然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嘴上还是说:“……不要紧,已经干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终于一起筋疲力尽地笑出声来。

身后传来“咣当”一声,大概又有一波怪物闯过了烈火的包围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山门。

旁边小芳就对袁平说:“你猜这是什么?我猜是食眼兽。”

袁平:“我赌音兽。”

俩个狼狈兮兮的脏猴说着,一人拿了一颗小石子放在面前,一脸正经八百要赌博的模样。

小芳:“赌什么?”

袁平信口开河:“赌一把绝世神兵。”

小芳实在地说:“我没有,你有么?”

“……”袁平想了想,“那赌一笼椰香生煎包!”

小芳抓了抓被血糊住的头发:“那又是什么玩意?”

袁平叹了口气:“……好吧,我要是赢了,你帮我把褚桓那个烤肉架子偷出来。”

褚桓懒洋洋地在一边插嘴说:“我还没聋呢——你连方便面都煮不熟,要烤肉架子干嘛用?”

袁平一回头:“滚,再造谣告你诽谤……啊!”

只见那毒蛇小绿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爬了过来,正撑着一个三角的大脑袋,吐着蛇信好奇地打量着袁平,几乎和他来了个亲密的贴面。

此情此景太惊悚了,袁平脑细胞当场给吓得集体停了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被鲁格伸出一只苍白带血的手拦了一下才站稳。

鲁格一直在最前线,一只眼睛被食眼兽晃伤了,此时已经排出了毒血,正用一片包扎伤口的叶子盖着。

他十分莫名地看了袁平一眼,稀奇地问:“你怕蛇?”

袁平感觉自家族长的语气就跟问的是“你怎么可能会怕蚯蚓”一样,脸上顿感挂不住,强撑着面子说:“当……当然不怕!”

鲁格大概是觉得有趣,虽然满脸血泪,却似笑非笑地说:“真的?”

说话间,小绿不识相的爬了过来,将袁平的腿当成了一根大柱子,不慌不忙地爬了上去。

袁平的脸当时就绿得能与蛇皮相映成辉,整个人竖成一根僵尸,唯有裤腿不显山不露水地发着抖,惊恐得快要尿裤子了。

守门人生于山精水灵,天生带着大山的意识,大山怎么会怕山间的飞禽走兽呢?

怕蛇的守门人实在是空前绝后了,偏偏小绿还挺喜欢他,吐着信子,不停地在他身上舔来舔去。

袁平梗着脖子,活像被非礼的良家妇女,一脸惨淡的菜色,把一圈守门人和守山人逗得乱七八糟。

褚桓刻薄地点评:“熊样。”

他仿佛感觉自己在袁平的对比下多了几分英武,于是端端正正地坐好,正色下来问南山:“怎么回事?我们巡山回来的时候,清理了水里的小白花,音兽当时不是已经在迁往下游了吗?为什么会忽然往山上跑?”

南山默然片刻:“食眼兽反应很慢,照他们这个反应……陷落地应该已经逼近山脚了。”

褚桓:“那我恐怕是走不了了吧?”

南山垂目不言。

褚桓:“既然我都走不了了,那我们算和好了没有?”

南山无奈地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

褚桓非但有心情想,还有心情心花怒放,刚要伸手捞过南山的肩膀,顿时想起自己满爪子脑浆,于是讪讪地缩回去:“我还是去把手洗了吧。”

南山却忽然叫住他,鬼使神差地问:“你真的是从山崖上自己跳下来的吗?”

褚桓脚步一顿,挑起一边的眉,故作风流倜傥地说:“啧,你还真是深信不疑了——那怎么可能?”

南山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一脸“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的了然表情,一直把褚桓看得落荒而逃。

南山这才从贴身的地方翻出那枚风里来火里去过的神勇戒指,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手指擦了又擦,把戒指重新套回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