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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室坚固得出乎我意外,我很满意。佐久间平时状态什么样?”大尉看来好像以为监室改造令佐久间死了越狱的心,多少带着些炫耀的表情问道。

“态度不太好。”龟冈蹙着眉。

“你是说,他还有逃跑的念头?”

“没错。”

“可是,从那监室里没法逃走吧?”大尉试探似的审视着龟冈的表情。

“以前比这更坚固的监室,佐久间也逃走了。”

听到龟冈的话,大尉的脸色变得很尴尬。他疑惑地望着龟冈的脸,露出沉思的眼神缄默无言了。

“假如他露出哪怕些微的逃跑苗头,就立即击毙他!”大尉露出凶残的眼神说道,然后粗野地站起身走出了所长办公室。

吉普车一驶出大门口,龟冈便和所长谈论起大尉的态度。大尉是担心自己管辖下的刑务所发生越狱事件。有过三次越狱经历的佐久间,去年春天在札幌刑务所里,在受到严密监视的情况下逃走了。大尉对此理应会受到极大的触动。大尉原本对佐久间表现出近乎好感的态度,却因那起事故而对佐久间耿耿于怀,于1月将他抓获后便命令改造牢房,说若有不稳定的苗头便立即击毙。大尉视察牢房,大概是以为不用担心他会从那间房间里逃跑,听龟冈说有逃走的可能性后,他肯定感到十分狼狈。如果再次出现佐久间从札幌刑务所越狱的事,大尉就会被追究责任,作为军人的晋升机会也会受到影响。从“击毙”这个词里,可以感受到大尉内心的纠结。

“也许他会想出什么歪招来。”龟冈说道。

所长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大尉打电话给所长,通知说有关佐久间的事有指示,马上过来。

“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所长一脸不安地离开了办公楼。

那天天气很热,龟冈在狱内巡查后回到办公楼,摇着团扇等着所长回来。

所长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他坐在椅子上,一副疲惫的表情说道:“看来要把佐久间送到府中刑务所去。”

龟冈望着所长,感到这命令完全出乎意料。佐久间正在札幌刑务所服刑,没有理由转到远在东京郊外的府中刑务所去。

“奥克斯·福特还是害怕佐久间越狱的话会被追究责任。”所长说道。

所长一到军政部保安科,大尉便询问日本哪家刑务所是最坚固的钢筋水泥建筑。所长回答说有好几家,府中刑务所也是其中之一,大尉便立即打电话给东京的盟军总司令部,进行了长时间的协商,最后总司令部同意把佐久间转到府中刑务所去,据说好像由总司令部向法务厅矫正总务局局长下达了指令。

龟冈终于理解了大尉的意图。札幌刑务所是木造建筑,设备老化,有发生逃跑事件的危险。大尉向总司令部极力诉说这些情况,想把佐久间转到府中刑务所去,将此事撇到自己的责任范围之外。

府中刑务所的确是一所设备完善的监所,与札幌刑务所截然不同。札幌刑务所建于明治时代,与此相比,府中刑务所是1935年3月底在东京府内北多摩郡府中町八万五千余坪的建筑用地上建成的近代化刑务所。办公楼、监舍和附带建筑的延伸面积也达到一万六千四百坪,即使在太平洋战争时遭到空袭,也只烧毁了部分办公楼,监舍等完全没有受到损毁。建筑用地四周延伸着长达一千六百米的五米高围墙,要进入狱内就必须通过用沉重的双重门加固的中门。监舍内部将宽阔的中央通道隔成两层,排列着装有铁门的牢房。监舍呈放射状,从中央的岗楼可以监视到监舍的每个角落。1947年年底服刑人员超过四千四百人,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型刑务所。

显然,让佐久间在府中刑务所服刑比在札幌刑务所更理想。龟冈也觉得按常理来说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问题是佐久间的移监方式。佐久间于1941年11月从东京的小菅刑务所转到秋田刑务所,又在1943年4月从东京拘留所用列车押送到遥远的网走刑务所。虽然担心在押解途中会发生逃跑事故,但在押往秋田刑务所的途中,佐久间只是解开过手铐,好歹算是一路平安地押解成功了。不过,当时的运输状况和现在已经全然不同。战后列车严重超载,乘客爆满,外出采购等乘客甚至悬吊在门脚踏板上。而且乘客不像战争结束前那样听从官吏的指挥,可以说还有抵触情绪。不可能让佐久间乘坐那样的列车渡过津轻海峡押往东京的。

“真是痴人说梦话。如果让他坐美军飞机的话,是有可能的吧。”龟冈笑了。

所长也有同感,决定静观一段时间。

然而,不久本省就送来了将佐久间转到府中刑务所的命令书,奥克斯·福特大尉那里也来联络,说要做好押解准备。

所长和龟冈都觉得很为难。只要本省送来命令书,美军军政部保安科也发出移监命令,就必须服从,但要实行是不可能的。押送去府中刑务所,当然必须由札幌刑务所的看守来执行,如果押解途中发生事故,看守们会受到处罚,所长和龟冈也会被追究责任。

从列车运行的状况来看,不可能平平安安地完成押送任务。尤其是押解途中会经过佐久间的出生地青森县,佐久间对妻子非常想念,担心他会试图逃跑。即使给他戴上手铐、脚镣,让众多看守监视着,从佐久间以前屡次越狱来看,要从严重超载的列车上逃跑,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龟冈和所长经过商量,一致认为应该向奥克斯·福特大尉坦言相告,要做到安全押解是不可能的。

龟冈与保安科联系,约好和大尉面谈后便赶往军政部。房间的窗户打开着,两台电扇旋转着不停地发出声响。

龟冈强调列车押解的确会给佐久间创造逃跑的机会,作为札幌刑务所来说,没有信心接受这个任务。大尉缄默不语,将手肘支在桌子上,用指尖绕着铅笔。

“那么,当作货物押送怎么样?放在货运车厢里押解就应该能送过去。”大尉的眼睛里露出笑意。

用货运车厢来押送,如果有看守围着,的确会降低逃走的概率。但是,大多数货车都因为空袭被炸毁或烧毁,只有少量的车厢满载着物资行驶,根本调动不出一节车厢来专门供押解一名犯人使用。龟冈心想,大尉不熟悉交通状况,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用货车也能押送吧,但国铁没有多余的车厢供我们调配。”龟冈答道。

大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借用美军专用的货运车厢。”

龟冈发现大尉说的使用货运车厢的话不是毫无根据的。没有多余的车厢供日本人使用,但美军有能够随意调配的货运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