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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冈认为坐货运车厢长途押解需要稍微舒服些,就同意了看守长的意见命令准备这些材料。

接着他和看守长就途中如何解决吃饭问题进行了慎重的讨论。货运车厢近乎封闭状态,因闷热食物容易变质,所以途中需要搞到新鲜食物。他们决定首先在札幌站发车时携带盒饭,在函馆、青森、盛冈、仙台都由各地的刑务所送盒饭,要尽快打电话委托各家刑务所做准备。

货运车厢内当然没有电灯,要准备手电筒、提灯各两个再加上蜡烛代替灯火。关于佐久间,规定在押解途中给他戴上刑务所锻冶工厂里打造的没有锁眼的特制镣铐。

龟冈他们担心的是,货车要经过佐久间的出生地青森县。佐久间与妻子已经离婚,但1942年6月从秋田刑务所越狱后,他躲过严密的追捕网与妻子见面,并向小菅刑务所自首。此后过了六年,能想象到他对妻子的思念之情一定是有增无减的。经过青森县的时候,尤其需要严加警戒。

准备工作全部就绪,承担押解任务的看守长他们在所长办公室里集合。给一名犯人配备九名看守,这是史无前例的。

所长指示,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对待佐久间要客气些,绝不能把他惹毛了。关于押解方法,龟冈做了安排,规定将看守分为两班,每班安排一名看守长和三名看守,白天每隔一个小时、夜间每隔两个小时轮流换班执行监视任务,并给两名看守部长配备了手枪和子弹。

他们穿着白色官服整队立正,在担任指挥的看守长的号令下,向所长敬礼报告出发后,便走进监舍。

特设牢房里佐久间正端坐着等待着。他头发被剃光,胡须也剃过,身上穿着新的囚衣。房间里他已经收拾过,地板也扫得干干净净。

看守长他们走进房间,给佐久间戴上准备好的手铐、脚镣,还绑上法绳。佐久间一声不吭。

戴着脚镣无法走路,看守部长在佐久间前面蹲下将他背起。看守们走出牢房外。

龟冈在通道里注视着,对背在看守长身上的佐久间招呼道:“你是能人啊!如果服刑成绩优秀的话,将来也有希望能假释出狱,所以你要自重……”

佐久间的脸色微微放松,是很久未见的温顺的表情。

佐久间被看守部长背着在通道上走去,龟冈也跟在后面。龟冈想起佐久间从秋田刑务所越狱、向小菅刑务所自首以后,祈求在小菅刑务所服刑的事。那是因为他害怕北方刑务所的严寒。龟冈在佐久间的表情中察觉出他似乎很愿意转到府中刑务所去。可是,佐久间是以巧妙洞察别人心理并加以利用才不断越狱的。他心想,对佐久间露出的表情不加辨别地接受,也是很危险的。

假如佐久间在押解途中逃走,军政部保安科科长奥克斯·福特大尉肯定会被激怒,会罢免所长以下干部并给予严厉处罚。他殷切希望看守们即使拼上刑务所的声誉,也要把佐久间安全押送到府中刑务所。

押送车就停靠在监舍外,看守们把佐久间搬进车里后上了车。看守长向龟冈举了举手便跳上车,放下了车篷。

龟冈目送着押送车驶出大门远去。

押送车于下午5点50分到达札幌站站内。

往货运列车上装货已经结束,涂成美军专用红色的车厢连接在破旧的黑色货车后部。

佐久间从押送车上下来,由看守部长背着沿着铁轨走去,将他搬进货运车厢内。

看守长命令看守从车厢顶部吊三根法绳,两根吊着提灯,一根绑着手电筒。将它们一点亮,带他们来的站台员便从外面将车厢那厚重的车门哐啷一声关上,将铁扣放下。

佐久间坐在车厢中央的席子上,以此为中心,四名看守部长、看守呈圆形坐下,另外四人每两人一组靠着车门两侧的车壁坐着,看守长站在车门前。

下午6点,远处响起汽笛声,连接器相互碰撞的声响从前方像是冲涌而来的浪头似的传来,货车剧烈地前后晃动一下便启动了。是准时发车。

车轮不断地发出撞击铁轨接口的声音,列车加快了速度。

货车与客车完全不同,摇晃剧烈,看守长颇感意外。他牢牢地抓住把手站立着,但脚下不断地发生着震动,车厢随意地摇晃着。提灯和手电筒都像钟摆似的晃动,物体的影子在摇曳。没有人说话。

在留有光亮的小窗外,夜色渐浓。信号灯的绿光像剧院里用的反光灯似的在车厢内不时地快速掠过。

两个小时后,看守长命令看守换班。从佐久间周围离开的看守们都背靠着边上的车壁,但没有人闭上眼睛。

第三次轮班后没过多久,列车的速度渐渐放缓并停了下来,身体却还在不停地震颤着,能感觉到浑身的肌肉都松垮了。

看守长从小窗向外张望。列车肯定停靠在车站附近,但看不见车站的站牌。远处传来像是在装什么货物的动静。

他注视着坐着的佐久间。佐久间一动不动地望着车厢地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令人担忧。

“佐久间,我想和你说说话。在一起旅行也是一种缘分。给你说说我的老家。”看守长温和地说道,谈起了自己在东北的荒野村落里度过的少年时代和父母、兄弟、妻子。

佐久间端坐着默默地听着,继而低声说起幼年时与父亲生离死别、母亲再婚等。

佐久间追溯着遥远的记忆。看守长看见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平静的目光。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要闹事之类的凶险的表情。

不久,列车启动,加快了速度。凉飕飕的夜风从四面车壁上开着的气孔里钻进来。

过了有一个小时,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连接器相互撞击的声音离得很近,车厢前后剧烈地晃动一下便静止不动了。坐着的人都用手撑着地板支撑着身体,也有人向侧面倒下。

车厢里一片漆黑。提灯和手电筒的光都灭了。

看守长顿时有一种佐久间会逃跑的预感。

“灯!快点蜡烛!”他嚷道。

传来看守们手忙脚乱的骚动,划火柴的光亮了几次,点燃了蜡烛。

看守长借着光亮看到佐久间坐着的身影。

提灯和手电筒绑在从车厢顶部垂吊着的法绳上,因紧急停车的震动而剧烈晃动着无法使用。提灯裂开,手电筒灯泡的灯丝全都断了。剩下的灯火就只有蜡烛。

看守部长用铁丝做了个蜡烛架,把蜡烛竖起来。

不久之后,列车开始行驶。不知为何紧急停车,列车像是要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似的加速行驶着。货车的震动也加剧了。

蜡烛被小窗外刮来的风吹灭,立即划着火柴点亮。用手掌护着灯火却再次被风吹灭,于是看守长让看守脱去上衣,用衣服护着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