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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江尽管采取了这些措施周密部署,还是反复阅读了有关佐久间越狱的记录,每次他都会重新意识到佐久间是个足智多谋、行动能力非凡的人。尤其对佐久间能敏捷洞察看守们的心理,并很快就能把他们引入自己的思路,简直可称是神技的能力而惊叹不已。

佐久间不久就要以敌视的情绪从札幌刑务所转到府中刑务所里来。从入监的瞬间起,他那敏锐的头脑肯定就会飞快地旋转,冷静地观察刑务所的布局、狱卒的态度,并迅速地构思越狱的计划。

对此,铃江心想与他接触时应该采取避其锋芒的策略。这也许会让佐久间感到意外,令他在心里直打鼓,无法为越狱的谋略理出清晰的思路。

铃江将大致做好收押准备的情况向桥正总务局局长古桥汇报,古桥也将此情况转告给了札幌刑务所所长楠木本顺。

楠木在单身时代就和铃江关系密切,关于佐久间的押解方法,他用电话反复同铃江进行了斟酌。

押解佐久间的美军专用车厢连接在货运列车上。铃江对货运列车在东京秋叶原站停靠深感不安。楠木预定让佐久间在秋叶原站下车,但铃江认为在东京都市中心下车容易发生意外,认为应该在半途的大宫站下车。

他与铁路当局进行交涉,要求对方在大宫站将佐久间的车厢断开,并将这意思通知了楠木。

从大宫站到府中刑务所的押送,当然需要动用汽车。刑务所里有两辆押送车,但全都已经老化,估计会在半途中出现发动机故障等情况。因此用大卡车在卡车的货台上放个座位,并载着以看守长为首的六名看守去大宫站迎接。

他对卡车到达刑务所后的程序也做了安排。卡车从办公楼右侧的便门驶入后立即将便门关上,卡车不再往里行驶,当场将佐久间放下,并将他带到能通往监舍的管理部部长办公室,让他在那里等候。

不久,札幌刑务所所长楠木向行刑局报告,说载着佐久间的货车7月30日夜里从札幌站出发了,还打电话通知了铃江。此后,货运列车渡过津轻海峡、经过青森站、盛冈站时,都向铃江发了通知。

8月2日凌晨5点,铃江派看守长等六人乘坐带篷卡车去大宫站,自己在所长办公室等候。上午10点,看守长打来电话,说货运列车到达大宫站,把佐久间押到了卡车上,接着向府中刑务所驶来。

天气晴朗,窗外洋溢着暑夏特有的强烈的阳光。

下午1点10分,管理部部长用内线电话通知卡车已经到达,按规定的程序将佐久间带到了管理部部长办公室。见押送进行得很顺利,铃江终于松了口气,和戒护课课长一起走出办公楼,向管理部部长办公室走去。

他打开门,走近部长的办公桌,在椅子上坐下。屋内弥漫着异样的紧张气氛。

他凝视着初次见面的佐久间。佐久间戴着可说是铁块的巨大手铐和脚镣站立着,札幌刑务所的看守长他们紧紧地围着他站着。包括去大宫站接站押送回来的府中刑务所看守们在内,管理部部长、教育部部长以及负责单人牢房的看守长们,也都默默地站立着。

从札幌负责押解任务的青柳看守长等九人,全都是铃江在札幌刑务所任所长时关系密切的同僚,看见他们的身影,铃江感到胸膛里涌出一股热乎乎的情感。白色的官服因煤烟和汗水黑迹斑斑,斑驳地透出白色来。脸庞是大花脸。融着煤尘的汗水没有擦拭就直接干了,脸上和颈脖都黑乎乎的。看来睡眠也不够,眼睛充血却炯炯有神。面容消瘦憔悴。

铃江看见他们的惨状,体会到押解是一件极其艰难的差事,同时也知道他们忠实地完成了任务。

佐久间站立着被他们团团围着,身上的衣服和脸上也都沾满着煤尘和汗水,斜视的眼睛里带着狰狞的目光。他那戴着手铐和脚镣的身姿,像是被抓获的野生动物。

铃江将目光落在他的手铐和脚镣上。那是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结实无比的大型戒具,看上去有相当重的重量。

看到这副戒具,铃江仿佛看到了佐久间的过去。佐久间以简直可算是神技的方法越狱成功,包括各刑务所所长在内的干部们都为防止佐久间逃跑而殚精竭虑,并对他加强了监管。但佐久间以出人意料的巧妙手段满不在乎地从监舍里逃走。这种反复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它变成非同寻常的镣铐体现出来。

铃江望着那副戒具,像是看见了各刑务所的狱卒们为对付佐久间而恶战苦斗的轨迹,眼眶不由得发热了。

他向一名狱卒招招手,低声说话,好像要给佐久间搬个椅子。

狱卒回答“是”,便把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椅子拿过来,让佐久间坐下。

铃江让青柳看守长他们也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命令狱卒给青柳他们端茶,也包括给佐久间端茶。

“你是佐久间清太郎吧?”铃江对隔着桌子坐着的佐久间温和地说道。

“是的。”佐久间的嗓音很嘶哑。

“我是这里的所长铃江。以后由我来看管你。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对你进行照料。你明白吗?”

“明白。”

“我想尽可能地帮助你,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吗?”

“能。”佐久间紧闭着嘴,面无表情地低声答道。

“看样子你嗓子很干,请先喝茶。”铃江说道。

佐久间鞠了一躬,用戴着手铐的手接过茶碗送到嘴边。

铃江望着佐久间的面容陷入了沉思。以前耳闻佐久间即使在监室内也戴着特制的镣铐,据说重量达四贯,看着眼前的手铐和脚镣,他才知道那是确有其事。

铃江以第一次见到佐久间的印象,重新思考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他在想,假如他流露出抵触的举动,就以绝不妥协的强硬态度面对他。与此相反,如果他流露出接纳自己的那种情绪时,那就索性让他卸掉镣铐吧。

经过与佐久间的简短对话,他心想这也许能行。他甚至觉得能借此分散佐久间的注意力。

“到工厂去拿把钢锯来。”铃江命令狱卒道。

狱卒立即跑出屋去。

铃江感觉到管理部部长他们和从札幌负责押解来的青柳看守长他们都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他们好像很难理解拿钢锯要做什么用。

狱卒拿着钢锯回来,把它放在铃江面前的桌子上。

“你会使用钢锯吗?”铃江问狱卒。

狱卒露出惊讶的眼神回答说“会用”。

“把佐久间的手铐和脚镣锯开。”

听到铃江的话,屋里所有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们都愣愣地将目光集中在铃江的身上。镣铐对佐久间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即便如此,他还屡次故态复萌越狱逃跑。将戒具锯开卸掉,就等同于催赶佐久间赶紧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