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之二 一九九〇年(第3/7页)

他借助媒体进行广告宣传的手段也很高明,据说赞助广告也是由他首开的。他才30多岁,却在每平方米2000万日元的青山最佳地段新建了豪宅。设计是高林。高林现在已经成为和铃木、爱德华等人齐名的知名建筑师,委托他修建房子也已经成为彰显都市人身份地位的方式。

快到青南小学的时候,有几个年轻男人站在那里疏导车辆。

“请问是来参加南条的派对吗?”司机回答说是的。

“我们为您准备了临时停车场。请往那边开,在房子前面下车。”瑞枝小声说这究竟是邀请了多少人啊。

“虽然说是只有亲戚朋友参加的新居派对,看这架势应该是邀请了不少人。毕竟是个喜欢排场的男人。”

这周围过去那种比较小巧的房子比较多,所以马上就能找到社长家的房子,混凝土的墙壁形成个半圆,就像是要塞一样。

“依然是使用混凝土啊。高林真的是和老师很像啊。”

郡司说了句只有亲密的人之间才明白的话。他说的老师是相当于高林老师的著名建筑师,如今虽然已经年过70岁,但还是像他所建造的那些大型公共建筑一样,威势俨然。

通过精心设计的铁质大门,里面就是大厅,已经有三四十人聚集在那里,喧闹不已。这里应该是为了举行大型派对而特意精心设计的房间。沿着房子的墙面镶装着大型沙发,像国外那样不用换鞋,地暖的温度通过石头传递上来。

对面可以看到水银灯照射的中庭和巨大的钢琴。南条结过三次婚,第一次是和模特,第二次是女演员,第三位妻子是女高音歌唱家。

所以有很多人评论他:“有钱之后,随着审美逐渐提高,女人的级别也提升了。”然而,他的新妻子虽说是位女高音,但好像并不怎么走红。据说她过了30岁还没有回日本,继续在留学的米兰漂泊着,在做翻译的时候偶然俘获了南条。恐怕南条应该会使用那架钢琴,让他引以为豪的妻子为大家高歌几曲吧。

“来晚了啊。”南条一看见郡司夫妇,就走了过来。他今晚佩戴的独特标志蝴蝶形领结是银色的水珠花纹,和他的秃顶很相配。

“很出色的房子啊。”听到郡司的夸奖,南条喜不自胜。

“这可不是普通的房子。我想把我所有的收藏都装饰在这里,建成一个美术馆一样的家。”

南条好像和郡司竞争一样,热衷于收集美国现代美术作品。郡司看了眼墙面上的画低声称赞:“是贾思培啊。”

郡司说的是用黄色、红色、蓝色等丰富的颜色描绘了数字的石版画,在沙发上面,从一到十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从一到十全部收集齐可真是不容易。”南条好像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得意一样,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玻璃杯里的香槟。

“这个作品限定40部,现在传到日本的也不过三四部吧。”

“在1986年的纽约苏富比拍卖行,好像是以25万美元成交。现在什么价位就不清楚了。”

“郡司先生果然是行家啊。”南条为了小声说话把身体往前凑了一些。瑞枝感觉到有一种吸雪茄的人独有的淡淡气息。

“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因为钱多得不行,所以只知道谈论土地和股票的事情,他们应该更多地转向文化方面。”

听到文化这个词,瑞枝忍不住笑出声来,南条没有在意接着说:“从这点来说,画就很有投资价值。可以赏心悦目,过了几年也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不过我可不打算卖这里的画。”

之后,两个人聊了聊一个刚刚买了吉姆•戴恩新作的熟人的闲话。原本是日本桥老牌美术商的儿子,放弃了一直经营的茶道器具,开始经营美国现代美术。他把芝浦的仓库进行改装,建了一个画廊,开业的时候重头展示的就是吉姆•戴恩的新作。

“得3000万吧。”

“可能会更多。”这种时候,最近热心于学习美术的郡司就会神气十足,“但是,将来一定还会再升值的。有很多人的作品都可以关注。杰克逊•波洛克、威廉•德•库宁、萨姆•弗朗西斯……虽然安迪•沃霍尔和罗伊•利希滕斯坦的作品已经贵得不可思议了,但真正明白他们的价值的,只有我们。再过30年看看,他们的作品也会像现在的印象派一样备受推崇。然后东南亚的那些暴发户们,一定会花大价钱来买的。这才是真正的投资呢。”

“是啊,我也这么想。”南条附和说,“真不知道那些买印象派的人是怎么想的。要是买了出处可信的数十亿、数百亿的东西也就算了,都去买那些只值几亿或者顶多十亿左右的画,那样的东西,肯定全是赝品啊。欧美的犹太人,过去就把那些相当于白送的二三流的画当作真品大量卖出。那些把这些赝品买回来的日本暴发户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抓了王八,到手的东西毫无价值。”

瑞枝很吃惊,笃信自己的审美的南条这番天真幼稚的言论竟然和丈夫所说的如出一辙。恐怕两个人都被祥子灌输了相同的东西吧。

就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祥子正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穿了件一眼就可以认出的华伦天奴的镶金线套装,原本就五官精致,好像也在有意避免外国惯有的浓妆。这种装扮和大方的气质,会让很多男性产生错觉。

“聊什么呢?”祥子稍稍歪着头若无其事地问。

“就说那边贾思培的画太棒了,真的是很佩服南条。”意识到妻子在旁边,郡司使用了敬语,反而让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也一定要看看隔壁房间,有让人大吃一惊的尚•米榭•巴斯奇亚的画。”

“巴斯奇亚啊,很适合啊……不是说之前刚刚去世吗,已经把作品弄到手了吗?”

“那么,听我说啊。”明显是顾虑瑞枝,祥子突然抱住南条的胳膊说,“南条真是个好学生。非常聪明也很努力,现在拼命地学习美术,已经可以从祥子我这里获得优等奖励了。”

对于一个34岁的女人,像少女一样自称为祥子,两个男人好像都没有觉得奇怪。

南条接着说:“前不久祥子带我去了纽约,学习了很多东西,逛了10多家画廊,真的是很愉快。”

虽然说是祥子带自己去,但祥子的费用肯定是由南条来负担的。

“还没有看别的房间吧。二层也很厉害,走廊很华美,采光也是精确计算后建成的,不愧是高林建筑师啊。”

“这栋房子,会刊登在下个月的《新建筑》上。”仍被祥子抱着的南条介绍说,“我本来是不想刊登的,高林那家伙,说这个房子应该会成为代表20世纪90年代的住宅,就把我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