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4页)

那天晚上下棋的时候他的心情不太好。阿卜杜勒卡德尔看他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提议不玩了。他一边高兴今天能早点睡,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认床。他跟主人道了晚安,然后慢慢爬上楼梯,觉得自己肯定得留在布诺拉过冬了。这里的生活费用很便宜,他的钱还够花。

一走进房间,他立即发现通往隔壁的房门开着。两个房间里都点着灯,一朵更小更亮的灯火正在朝他的床边移动。埃里克·莱尔站在床尾,手里抓着一个电筒。有那么一秒钟,他们谁都没动。然后埃里克故作镇定地说:“嗯?是谁?”

特纳关上身后的门走向床边,埃里克退到墙角,举起手电照向特纳的脸。

“你——我该不会是走错房间了吧!”埃里克假笑一声,但听起来毫无底气。“从你脸上的表情来看,我真的走错了!太难为情了!我刚从外面回来。我就说房间里的东西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头。”特纳一言不发。“我一定是下意识地走到了这边,因为中午我的行李还放在这里。上帝啊!我累得都快神志不清了。”

特纳向来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他从不多疑,所以有那么一小会儿,他差点儿真的信了埃里克可怜兮兮的独白。他正想说:“没关系。”然后他不经意间往床上瞥了一眼。波特的随身手提箱摊开放在床上,里面一半的东西堆在旁边的毯子上。

特纳慢慢抬起头来。与此同时他暴怒地探身向前,吓得埃里克打着哆嗦惊恐地喊了一声:“啊!”特纳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床尾逼向墙角,埃里克吓得目瞪口呆。

“你这个婊子养的狗杂种!”他伸出左手一把攥紧埃里克的前襟来回摇晃,然后向侧面退开一步留出距离揍了他一拳。他打得不是很重,但埃里克还是向后一仰跌回墙角,然后他一直靠在墙上,就像整个人都瘫痪了一样,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还紧盯着特纳的脸。看来这位年轻人不打算再辩解或者反抗,特纳上前一步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似乎打算再揍他一拳。就在这时候,埃里克粗重的喘息声突然化作了呜咽,他直勾勾地盯着特纳,口齿清楚地低声说道:“揍我吧。”

这句话激怒了特纳。“乐意效劳。”他回答,然后迅速满足了埃里克的愿望,揍得比刚才更狠——看起来的确狠得多,因为埃里克摔倒在地上,然后再也不动了。他嫌恶地低头看了看那张蠢胖的白脸,然后把东西放回波特的手提箱里,关好箱子,站在原地试图理清思路。片刻之后,埃里克在地上扭动着呻吟起来。他把年轻人抓起来拽到隔壁门边,然后一把把他推了出去。他“砰”的一声甩门上锁,隐隐觉得有些恶心。他反感任何暴力——自己的尤甚。

莱尔母子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不过那张照片在长沙发上方的墙上挂了整整一个冬天,那是一张富拉尼背水工的特写,工人浑身黝黑,背景是著名的杰内红色清真寺。

[1]保罗·瓦勒里(Paul Valery, 1871—1945),法国诗人、作家。

[2]Zaouia,一种兼做学校、诊所、客房、祈祷处所的伊斯兰教设施。

[3]Fondouk,北非地区为商旅、牲畜提供的住所,牲畜住楼下,商旅住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