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与罗德里克爵士共进午餐(第2/3页)

“我说!这不是我的帽子啊!”

“这是我的帽子!”罗德里克爵士说,用的是我记忆中最冷酷恶毒的口气,“正是今天上午我坐在车上被偷走的那顶。”

“可是——”

想必拿破仑之流的人物能应付自如,但我束手无策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干瞪眼,像陷入了昏迷,这位老先生从我头上取下帽子,转身望着吉夫斯。

“我的朋友。”他说,“麻烦你送我几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遵命,先生。”

“哎,可是,我说——”他没理我,大步走了,吉夫斯在后面跟着。这时候卧室里又是一阵喧嚷,而且比刚才还厉害。

我终于忍无可忍,我是说,卧室里有猫——是不是过分了?我虽然不清楚猫是怎么进去的,但我打定主意,决不允许它们继续在那儿会餐。我一把拉开卧室门,一瞬间只见约有一百五十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猫正在屋子正中央闹架,这些猫立刻从我身边奔过,冲出了前门。这场群众戏的收尾,就是地毯上只剩下一只老大的鱼头,鱼眼睛很凌厉地盯着我,好像要我写一份书面致歉信。

那副表情让我打了一个寒战,我连忙踮着脚尖退出去,关上了房门,结果又跟谁撞上了。

“呦,对不起!”他说。

我一转身,发现是那个粉红面孔的家伙,叫什么勋爵来着,就是克劳德和尤斯塔斯的那位朋友。

“我说,”他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刚才我在楼梯上碰见的那几只不是我的猫吧?看着像我那几只。”

“它们是从我卧室跑出去的。”

“那还真是我的猫!”他难过地说,“唉,见鬼。”

“是你把猫放在我卧室里的?”

“是你那个仆人,叫什么来着,是他放的。他很体贴地说可以一直放到我们坐火车走。我这就是过来拿的,结果叫它们跑了!唉,算了,现在也没辙了。那我就拿帽子和鱼好了。”

我开始对他心生厌恶。

“那破鱼也是你放的?”

“不,那是尤斯塔斯的,帽子是克劳德的。”

我瘫倒在椅子上。

“我说,你有什么解释没有?”我开口。那家伙有点诧异地望着我。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我说!”他脸红得要命,“呦,原来你不知道,那也怪不得你觉得奇怪。”

“奇怪,说得不错。”

“是给‘求索者’的,知道吗?”

“求索者?”

“算是个公子哥俱乐部吧,知道吧?牛津的,我和你两位堂弟都特想加入。当选条件就是得偷一样东西,纪念品什么的,知道吧?警盔啦、门环啦什么的,知道吧?年度晚宴的时候俱乐部就用这些东西装饰起来,大家轮着致辞什么的。那才欢乐呢!嗯,我们决定额外下点功夫,得有模有样的,明白吧?于是就赶来伦敦,看能不能找点与众不同的东西。结果从一开始就特别走运。克劳德从一辆过往的汽车里顺了一顶上好的圆礼帽,尤斯塔斯从哈罗德百货弄了条挺大的鲑鱼还是什么鱼,我就搞到了三只品种特别好的猫,一个小时就全部搞定。可以说我们士气大增。但问题来了,这些东西存在哪好呢?知道吧,带着一条鱼一群猫什么的在伦敦晃来晃去,看着还挺可疑的。后来尤斯塔斯想到了你,于是我们就坐车过来了。你那会儿不在,你家男仆说没问题。后来遇见你,你又赶时间,我们也没空解释。好了,那我拿帽子好了,不介意吧?”

“帽子不在了。”

“不在了?”

“帽子的主人碰巧是这顿午饭的客人,他拿走了。”

“呦,我说!可怜的克劳德要失望了。那,还有那条大鲑鱼还是什么鱼?”

“你想瞻仰一下遗体吗?”他看到残骸后好像崩溃了。

“我看委员会是不会同意的。”他悲哀地说,“没剩多少啊。”

“都叫猫吃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猫没了,鱼没了,帽子没了。我们白忙一场。这还不叫难办?而且——不好意思再问一句,你肯不肯借我十镑?”

“十镑?做什么?”

“哦,是这样,我得过去把克劳德和尤斯塔斯保释出来。他们俩被捕了。”

“被捕了?”

“是啊,你瞧,收获了帽子和鲑鱼还是什么鱼,本来就兴奋着,午饭上我们又庆祝了一番,结果这两个可怜的家伙就有点得意忘形,想偷一辆卡车。太傻了,自然,因为我看他们也没法把那玩意儿运回去给委员会看嘛。可惜,跟他们没法讲理,后来那司机不依不饶,就有点打起来了,这会儿克劳德和尤斯塔斯正在万安街警察局受罪呢,等我过去把他们保释出来。所以呢,要是你能借十镑——哦,多谢,你实在太好了。就让他们在那儿待着也说不过去,是吧?我是说,这两个小伙人这么好,知道吧?校队里没人不喜欢,他们可受欢迎了。”

“我看也是!”我说。

吉夫斯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门口等着他。我有话要说。

“怎么?”我问。

“罗德里克爵士问了我一系列问题,都是关于少爷的生活习惯和方式,我小心谨慎地应了。”

“我才不关心这个呢。我问你,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跟他解释清楚?只要你一句话,就没这些误会了。”

“是,少爷。”

“这下他准以为我是神经病。”

“根据刚才那番谈话推测,他若是产生了类似的想法,也是意料之中。”

我正要开口,这时电话响了。吉夫斯过去听。

“不,夫人,少爷此刻不在。不,夫人,我并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夫人,他没有留下口信。是,夫人,我会转达。”他放下听筒,“是格雷格森夫人,少爷。”

阿加莎姑妈!我就知道她要打来。自从午宴出了岔子,我就感到她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跟着我——打个比方。

“她知道了?这么快?”

“据悉罗德里克爵士和她通过电话,少爷,并且——”

“我听不到婚礼的钟声了,是吧?”

吉夫斯轻咳一声。

“格雷格森夫人并未向我透露,不过料想大致如此。听上去夫人的确十分激动,少爷。”

说也奇怪,刚才因为那位老先生、那群猫、那条鱼、那顶帽子、那个粉红面孔的老兄等等闹的,我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这是因祸得福。老天爷,简直是卸下了胸中那块大石头啊!我纵情欢呼了一声。

“吉夫斯!”我说,“我相信从头到尾都是你安排的!”

“少爷?”

“我相信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这,少爷,其实是格雷格森夫人的管家斯宾塞,少爷在夫人府上吃午饭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并对我提及了若干内容。我承认,虽然不在本分之内,但我不禁想到,也许会出现某种意外,导致这场婚约取消。我想这位小姐未必十分合少爷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