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4页)

盛大的宴会是和蔼可亲的欧仁亲王极其短促的统治时期的特色,每次宴会,伯爵夫人都带着她侄子去参加。她仗着自己的势力,使他当上了骠骑兵军官,十二岁的法布利斯已经穿上骠骑兵军官的军服。伯爵夫人看见他丰采动人,十分喜欢,于是有一天请求亲王赏他一个少年侍从的职位,这意味着台尔·唐戈家族的归顺。第二天,她又不得不来求总督无论如何也要看在她的面上忘掉这项请求;这项请求仅仅只缺少未来侍从的父亲的同意,可是他一定会断然加以拒绝的。这件荒唐事使得正在赌气的侯爵不寒而栗,后来他找了一个借口,把小法布利斯叫回格里昂塔。伯爵夫人极端看不起她的哥哥。她认为他是个愁眉苦脸的蠢人,一旦掌权又会变得很凶恶。但是她实在喜欢法布利斯,在十年不通书信以后,居然写了一封信给侯爵,向他讨还她的侄子。她的信没有得到答复。

法布利斯回到他那些绝顶好战的祖先建造的、阴森可怕的府邸时,除了军操和骑马以外,什么也不会。彼埃特拉内拉伯爵也像他妻子一样十分疼爱这个孩子,常常让他骑马,带着他去参加检阅。

法布利斯流着眼泪离开姑母的华丽的客厅,到了格里昂塔城堡,眼睛还红着;他只受到母亲和姐姐们的热情抚爱。侯爵和他的长子阿斯卡涅小侯爵在书房里,关着门写那些有幸被送往维也纳的密码信。他们父子俩仅仅在吃饭时才露一露面。侯爵常常装模作样地说,他在教他的当然继承人用复式簿记记下各处领地的收入。其实,侯爵死攥着自己的权力不放,就是对必然要继承所有这些世袭田产的亲生儿子,也是不肯谈这类事情的。他是在叫他把长达十五页到二十页的情报翻成密码,每星期两次或者三次派人送往瑞士,再由瑞士转送维也纳。侯爵认为他是在把意大利王国的内部情况报告给他的正统君主,其实他自己也不了解这些情况。不过他的那些信却总是获得极大的成功。原因是这样的:侯爵在公路上派了可靠的密探,遇到法国或意大利军队调防,就计算兵员的数目,然后在报告维也纳宫廷的时候,他总是仔细地把人数足足减去四分之一。这些信固然可笑得很,但却起了驳倒其他比较真实可靠的情报的作用,因而很受欢迎。在法布利斯来到城堡前不久,侯爵还因此得到一枚有名的勋章,这是佩在他侍从官的官服上的第五枚勋章。他不敢穿着这件衣服迈出书房一步,这的确使他感到懊恼,但是在口授情报的时候,他一定要把挂着全部勋章的绣花礼服穿上,否则他就觉得是大大的不敬。

侯爵夫人看到儿子长得那么俊秀,大为惊异。她每年照例要写两三封信给当了将军的A***伯爵,这是罗贝中尉现在的称号。侯爵夫人绝不愿意向她心爱的人说谎。她考问过儿子,他的无知使她大吃一惊。

“如果连像我这样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都觉着他的学问有限,”她对自己说,“那么,那样博学的罗贝一定会认为他等于没受教育了。可是,这年头,一个人总得有一技之长才行啊。”法布利斯还有一个特征几乎使她同样感到震惊,那就是他把耶稣会教给他的宗教上的那一套东西看得太认真。她自己虽然也十分虔诚,不过这孩子对宗教的狂热却叫她担心。“侯爵如果懂得利用这种可以左右人的办法,一定会夺走我儿子对我的爱。”她流了不少眼泪,对法布利斯也更加疼爱了。

在这座有着三四十个仆从的城堡里,生活非常沉闷;因此,法布利斯成天价不是打猎,就是在湖上荡舟。他很快就跟车夫和马夫混得很熟。这些人都是法国人的狂热的拥护者,他们公开嘲笑那些服侍侯爵和他的长子的、忠心的亲随。嘲笑那些神气活现的人的主要话题就是他们模仿主人,也在头发上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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