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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了小丘上的一所高屋前,珍妮说:“咱们在这儿停下吧,我再也走不动了,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们全都筋疲力尽了,”甜点心纠正道,“咱们不管是死是活,先进屋子里去躲一躲风雨再说。”他用刀柄敲门,其余的人把脸和肩膀都靠在墙上。他又敲了一遍门,然后和汽船绕到屋后撬开了一扇门。屋里没人。

“这些人比我有见识,”大家倒在地板上、躲在那儿喘息时,甜点心说,“咱们在利亚斯让我走的时候应该和他一起走的。”

“你当时不知道,”珍妮争辩道,“你不知道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暴风雨也不见得肯定会来。”

他们很快就睡着了,但珍妮最先醒来。她听到了急速流动的水声,坐起了身子。

“甜点心,汽船,湖水漫过来了!”

湖水确实在漫过来,慢了一些,水面更宽了一些,但仍在向这边漫过来。它已冲垮了多数的堤坝,由于向四面漫开,水头低了一些。但是它仍然像个疲劳了的巨怪一样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向前推进着。

“这是一所很高的房子,也许水根本到不了这儿,”珍妮用商量的口气说,“就是到了这儿,兴许也到不了楼上。”

“珍妮,奥基乔比湖有四十英里宽、六十英里长,里面水可是够多的。如果风把整个湖往这边刮,要吞掉这所房子易如反掌。咱们最好还是走。汽船!”

“干什么,老兄?”

“湖水漫过来了!”

“啊,没有,没漫过来。”

“向这个方向来了!你听!能听得见远处的水声了。”

“随它来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起来,汽船!咱们走到棕榈海滩公路上去吧,那条路有路堤,到那儿咱们就安全了。”

“我在这儿就挺安全,老兄,你要想走你尽管走,我困了。”

“要是湖水到了这儿你怎么办?”

“上楼。”

“要是水到了楼上呢?”

“游泳呗,老兄,那有什么。”

“嗯,那么再见吧,汽船。情况不妙,你是知道的。咱们可能彼此见不到了。你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朋友。”

“再见,甜点心。你们俩应该呆在这里睡上一觉,老兄。像这样离开这儿,把我一个人留下,一点用也没有。”

“我们也不想把你留下,和我们一起走吧,很可能到晚上时水会把你困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愿留下。走吧,老弟。”

“甜点心,我得睡觉,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么再见了,汽船,祝你好运气。等这一切过去之后,和你一起到拿骚去拜访你的家。”

“没问题,甜点心,我妈妈的房子随你支配。”

甜点心和珍妮在离开那座房子挺远的地方碰上了危险的深水,他们不得不游了一段距离,而珍妮每次只能游上几下,因此甜点心不得不托起她,直到他们终于碰上了一道通向公路路堤的岗子。他似乎觉得风势减弱了一点,所以他老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喘口气。他上气不接下气,珍妮也累了,一瘸一瘸的,但是她刚才不需要在湍流中拼命游,因此甜点心比她更累。然而他们不能停下,到达路基是个胜利,但还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湖水仍在上升,他们必须到六里桥,那儿很高,也许会安全。

人们全都在路堤上行走,急急匆匆,拉着扯着,跌倒的,哭喊的,满怀希望或绝望地叫着名字的。风雨鞭笞着老人,鞭笞着婴儿。甜点心累得绊倒了一两次,珍妮把他搀起。这样,他们来到了六里弯的桥上,打算休息一下。

但是那儿挤满了人。白人已抢先到了这个高处,再也容不下旁人。他们只能爬上高的一侧然后从另一面下去,如此而已。眼前仍有许多路程,不能休息。

他们走过一个坐在吊床上的死人,野兽和蛇将死尸团团围住。共同的危险使它们变成了朋友,谁也不去征服别的动物。

另一个人紧抱着一小片孤岛上的一株柏树,一所建筑物的白铁皮屋顶被电线缠挂在树枝上,风将屋顶吹得来回摆动,像柄巨斧。那人一步也不敢向右边移动,深恐那挤压过来的巨刃会将他劈成两半。他也不敢向左移动,因为一条巨大的响尾蛇正昂着头伸直着身子躺在那里。在这个小岛与路堤之间有一片水,那个男子紧抱着树喊救命。

“那蛇不会咬你的,”甜点心大声对他喊着,“它吓得不敢盘起身子,怕被风刮跑。从蛇这边绕过来游开。”

很快甜点心感到自己再也走不动了,至少眼下走不动了。他顺着公路躺下来休息。珍妮挨着他在风刮来的一边躺下,他闭上了眼睛,让疲劳从四肢一点点地渗出。路堤的两边都是大片的水,和湖一样,水里满是活着的和死去的东西,水里不该有的东西。极目所见之处,水与风在肆虐。一大块盖屋顶的油毡在空中掠过,沿路堤飞着,最后挂在一棵树上。看见这块油毡珍妮高兴极了,正好用来给甜点心盖上。她可以靠在油毡上使它不致被风刮跑,反正风已经不像原先那么大了。正是她需要的东西。可怜的甜点心!

她爬到油毡那儿,抓住了两侧。风立刻把她和油毡刮了起来,她看到自己被吹到路堤右侧,越刮越远,下面是波浪拍击的水面。她拼命尖叫,放开了油毡,油毡飞走了,她落入水中。

“甜点心!”他听见了她的呼喊,纵身跳起。珍妮拼命想游过来,可是在水里挣扎得太厉害了。他看见有一头奶牛正缓慢地斜着向路堤游来,背上坐着一条巨大的狗,那狗浑身颤抖,不住地嗥叫。奶牛正游近珍妮,她只要划几下水就可以到奶牛身边。

“游到奶牛那儿,抓住它的尾巴!别用脚,光用手划水就行了,对,就这样,快!”

珍妮抓到了牛尾巴,在牛的后臀处把头尽可能多地抬出水面。由于负担加重,牛向下沉了一点,它吓得四脚乱蹬了一阵,以为是被鳄鱼咬住了往下拉它。后来它又继续向前游。那只狗站了起来,像狮子样吼叫着,脖上的毛直立,肌肉绷得紧紧的,牙龇着,充满怒气要向珍妮冲过去。甜点心像水獭般扎入水中,一边打开了他的刀子。那只狗从奶牛背上跑向珍妮,珍妮尖叫着往牛尾巴尖上滑,狗狂怒的牙齿刚好够不着她。狗想跳入水中咬她,但不知为何害怕水没下来。甜点心在牛臀处露出水面,一把抓住了狗的脖子。但这是一只十分强壮的狗,而甜点心又极度疲劳,因此没能如愿地一刀把狗杀死。不过狗也挣脱不开甜点心的手,双方厮打起来,狗竟然在甜点心的颧骨上方咬了一口。后来甜点心结果了它,把它扔到水底呆着去了。减去了重负的奶牛带着珍妮先游到了路堤,甜点心才游了过来,无力地爬上路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