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勿忘我(第3/3页)

事实证明弗吉尼亚对戈登·加勒特生活的推测是错误的。二战把加勒特和许多中西部农场里的孩子们一起拽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弗吉尼亚去读大学后不久,戈登参加了美军通信兵团。之后他开始了在政府情报机构长达30年的职业生涯,破解来自世界各地的密电。在二战期间他成为了一名间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密码员。从政府退休之后,戈登搬到了芝加哥郊外,受雇于一家计算机公司。晚年他在密苏里州的里士满定居下来,离戈尔登城大约150英里,为了跟姐姐卡洛琳住得近一些。“他回到了这里,从来没有结过婚。”卡洛琳后来回忆。“他的清洁女工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他说没有时间。”

弗吉尼亚对这个“长着火红头发的男孩”的想象,如她后来承认的,被证明是她对于自己生命中男人们的诸多误判之一。戈登入伍后成了一名间谍,一个神秘的国际人士,这对她来说太意外了。“那种工作跟农活的差距你想有多远就有多远。”弗吉尼亚懊悔地笑了下,回忆道。“我猜我错了。”

在10月份一个寒冷多云的日子里,弗吉尼亚从对过去生活的追忆中停下来了一会儿。她从起居室的椅子上站起身,伸展了一下疼痛的身体,看着窗外。从几层楼上往下看,她观察着华盛顿大学附近大街上走动的人群,在那里,她曾和比尔创造了一段医学史。

屋里填满了没打开的盒子和储物箱。地上放着一幅10年前她自己的8×10有框宣传照片。她说,那时男人们还觉得她有吸引力呢。如今在83岁高龄,她几乎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外貌了。“我喜欢结婚的状态——很遗憾现在没有结婚。”她吐露心声。

这套圣路易斯的公寓是她近两年的第3个住处,她每次都会搬到一个更朴素点的地方。她告诉门房和公寓管理者不要让任何来访者进来,如果被问到就回答她不住在这里。作为著名性爱研究者的神秘光环依然笼罩着她。她在那么多不同的地方生活过,用过众多不同的名字称呼自己。吉尼和玛丽·弗吉尼亚被忘记了。甚至她世界闻名的名字弗吉尼亚·E·约翰逊好像也被弃之不用了。在电话簿里,她现在的名字是“玛丽·马斯特斯”——依然能分辨出那个既是她的爱人也曾经是她搭档的男人。

作为一个如此独立的女人,她在实验室里证明了性别平等,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还是男人这么多次定义了她的人生。这种渴望是她自己的错,是社会影响的结果,或者仅仅是男人和女人本性方面的东西呢?她依然无法确定。“我被培养成了适合于伟大男人的最大支持系统。”她有所醒悟地解释。“我记得自己曾大声说过——想起这件事时我吓坏了——我非常高兴自己可以成为任何人想要我成为的任何样子。”她慢慢地摇着头,厚厚的眼镜在鼻子上微微摇晃。

暮色渐合,下面的街景变得影影绰绰了。圣路易斯的冬天要来了,窗玻璃上能感觉到一股寒意。她转身盯着地毯上自己那幅老旧的宣传照。“回顾过去,我问自己,‘上帝,我真的那么彻底地迷失了自己吗?’”她想弄明白。“但在很大程度上,我是我那个时间、那个时代的产物。在我的观念里,那就是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极致。有很长时间,我都在那里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