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邓巴(第2/4页)

“往上,”约塞连从牙缝里明白无误地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不然我就掐死你。”

麦克沃特小心而僵硬地操纵着,让飞机慢慢爬升。约塞连掐着麦克沃特脖子的双手松开了,滑下了他的肩头,无力地垂悬着。他不再愤怒了,他感到羞愧。麦克沃特转过身来时,他感到很愧疚,那双手居然是他的。他恨不得找地方把它们藏匿起来。它们好像麻木了。

麦克沃特深深凝望着他,目光中没有一丝友好。“小伙子,”他冷冷地说,“你的身体一定很不舒服。你该回家了。”

“他们不让我走。”约塞连避开他的目光回答道,随后悄悄地离开了。

约塞连从驾驶舱走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满心悔恨地耷拉着脑袋。他一身是汗。

麦克沃特设定航向直接飞回基地。约塞连怀疑麦克沃特现在就会去指挥部的帐篷找皮尔查德和雷恩,要求以后再也不要把约塞连分派到他的飞机上,就像约塞连以前也曾偷偷去找他们,要求避开多布斯、赫普尔和奥尔还有阿费一样,但那都没成功。他以前从没见过麦克沃特显得这么不高兴,在他眼里,麦克沃特永远是非常轻松愉快的,于是他怀疑是否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但是他下飞机的时候,麦克沃特令人安心地朝他眨眼示意,又在乘吉普车回中队的路上,殷勤地跟那个十分轻信的新来的轰炸手开着玩笑,居然没有对约塞连说一句话;直到四人都交还了降落伞,彼此散了,他们两人并肩走向自己那排帐篷,这时麦克沃特有些稀疏雀斑的苏格兰——爱尔兰棕褐色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他用指关节逗乐般地捣了捣约塞连的肋骨,好像要打他一拳似的。

“你这混蛋,”他笑道,“在天上你真的要掐死我?”

约塞连悔过地咧嘴一笑,摇了摇头。“不,我想不是。”

“我没想到你这么烦恼。嗬!你为什么不找人聊聊?”

“我跟每个人都聊了。你他妈是怎么回事?你听过我说话吗?”

“我想我从未真正相信你的话。”

“难道你从不害怕?”

“也许我应该害怕。”

“甚至执行任务时也不害怕?”

“我想我只是没多少头脑吧。”麦克沃特腼腆地笑笑。

“已经有那么多办法让我们送命了,”约塞连议论道,“你还得再找一种。”

麦克沃特又笑了。“嘿,我敢打赌,我朝你帐篷逼过来的时候,一定真的把你吓着了,对吧?”

“吓死我了。我跟你说过。”

“我以为你只是在抱怨飞机的噪声呢。”麦克沃特耸耸肩让步了,“噢,好吧,真他妈的,”他呻吟着说,“我想我就只好不干啰。”

麦克沃特是不可救药的;虽然他不再掠过约塞连的帐篷,却绝不放弃低低掠过海滩的任何机会,他的飞机就像一声凶猛的霹雳,从水里的浮筏和沙滩隐蔽的陷坑上呼啸而过。约塞连常常躺在那个陷坑里抚弄达克特护士,不然就跟内特利、邓巴和饿鬼乔玩红心大战、扑克或者皮纳克尔。每天下午,只要两人都没事,约塞连就会去见达克特护士,和她一起来到沙滩上,在那窄窄的一溜齐肩高的沙丘后面坐下,沙丘把他们跟其他军官、士兵前去裸泳的区域分隔开了。内特利、邓巴和饿鬼乔也会去那儿。麦克沃特偶尔会加入,阿费则经常去,他露面时总是胖鼓鼓地穿着整套军装,除了鞋帽,从来不脱衣服。阿费从来不去游泳。其他人都穿着游泳裤,这是出于对达克特护士的尊重,也是出于对克拉默护士的尊重。克拉默护士每次都陪着达克特护士和约塞连去海滩,总是高傲地独自坐在十码开外的地方。除了阿费,谁也没有提起过那些一丝不挂的男人,他们在海滩远处众目睽睽之下晒日光浴,或者从沙堤外面那只被白浪激打、在空油桶上颠簸的巨大浮筏上跳水潜泳。克拉默护士一个人坐着,因为她在生约塞连的气,又对达克特护士很失望。

苏·安·达克特护士瞧不起阿费,那是她让约塞连欣赏的无数迷人特质中的又一项。他欣赏苏·安·达克特护士白皙的长腿和柔软的美臀;他冲动而粗鲁地拥抱她的时候,常常忘记她腰部以上的身体十分纤细而脆弱,无意中把她弄疼了。薄暮时分,他们躺在沙滩上,他喜爱她那种慵懒顺从的态度。她在身边,他能从中获得安慰和镇静。他强烈地渴望一直能触摸她,永远与她保持肉体的交流。跟内特利、邓巴和饿鬼乔玩牌的时候,他喜欢用手指松松地握住她的脚踝,并用指甲背轻柔、怜爱地抚弄她洁白光滑的大腿上那有着细细的绒毛的皮肤,或者迷蒙地、感觉愉悦地、几乎是无意识地把他的手沿着她贝壳般的脊骨向上滑,直伸到胸罩背后的松紧带下面——她总是穿着两件套泳装,把她那奶头长长的娇小乳房兜住、遮起。他喜爱达克特护士宁静而又满足的反应,她十分自豪地把这种对他的依恋感展现出来。饿鬼乔也渴望抚摸达克特护士一番,却不止一次被约塞连令人生畏的怒视吓回去了。达克特护士跟饿鬼乔眉来眼去,只是要让他一直心痒痒的。每次约塞连用胳膊肘或者拳头使劲顶她,叫她老实一点时,她那圆圆的浅褐色的眼睛里就闪着恶作剧的光芒。

几个男人在毛巾、汗衫或毯子上玩纸牌,达克特护士则背靠一个沙堆坐着,另洗一副牌。不洗这副额外的纸牌时,她就坐在那里半眯着眼睛照一面小镜子,一边往她那拳曲的、略带红色的睫毛上抹睫毛油,傻乎乎地以为这样就能使睫毛永久变长。有时她还会洗牌作弊,或者捣点什么鬼让他们看不出来,他们打了好久才发现上当,于是全都厌烦地扔下手里的牌,上来使劲戳她的胳膊或大腿,一边用脏话骂她,警告她不要再这么胡闹。这时她呵呵直笑,洋溢着无比的快乐和满足。他们正极力思考的时候,她却在一旁东拉西扯地唠叨个没完,于是他们又用拳头使劲捶她的胳膊和大腿,叫她闭嘴,这时一抹兴奋的红晕便悄悄爬上了她的双颊。达克特护士陶醉于这样的关注之中,当约塞连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时,她会快乐地垂下留着短短的栗色刘海的头。想到沙丘的另一边有那么多一丝不挂的小伙子和男人在闲荡,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特殊的温暖与期待的安宁感。她只要找个借口伸长脖子或者站起身来,就能看见二十或四十个裸体男性在阳光下闲逛、打球。在她眼里,自己的身体是这么熟悉而又平凡,她都迷惑不解了,男人竟能从中得到神魂颠倒的快乐,他们竟有那么强烈、兴味盎然的欲求,只想碰碰它,只想急切地伸手出去揿揿它、捏捏它、掐掐它、揉揉它。她不理解约塞连的情欲,但她愿意相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