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斯特劳德 2(第2/3页)

乔治娅仔细地想了想我的话,然后就忘了这事。她说:“妈妈说你会给我讲个故事,爸爸。”

“好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是关于孤独的玉米片的。”她现在全神贯注地听着我说话。“曾经,有个小女孩。”

“多大了?”

“我猜大概五岁吧。或者,也可能七岁。”

“不,六岁。”

“对,她六岁。有这么一袋玉米片——”

“她叫什么名字?”

“辛西娅。这些玉米片,有数百片,它们在同一个袋子里一起成长,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它们都是可靠的朋友。有一天,袋子被打开了,整袋的玉米片都被倒入了辛西娅的碗里。辛西娅还把牛奶、乳酪和糖倒进碗里,然后吃起了其中一片玉米片。一会儿工夫,这片玉米片就来到了辛西娅的肚子里,并开始寻思它的其他伙伴什么时候来。但是,它们始终没来。它越等越孤单。你知道吗?剩下的玉米片仅仅走到了桌布上,其中大部分都落在了地上,还有一部分黏在了辛西娅的额头上和耳朵后面。”

“然后怎么样了?”

“呃,就这样了。过了一会儿,这片玉米片太孤单了,它坐下来,哭了起来。”

“那它该怎么办呢?”

“它能怎么办啊?辛西娅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好好地吃玉米片,或者她压根就没有试着好好吃,所以,天天早上都是如此。一片玉米片被孤独地留在了辛西娅的肚子里。”

“然后呢?”

“呃,它哭啊哭,哭得很厉害啊,所以辛西娅每天早上都肚子疼。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毕竟她真的是什么也没吃啊。”

“那然后她怎么办呢?”

“她不喜欢这样,这就是她的做法。”

乔治娅开始吃她那些半熟的鸡蛋,她答应就着麦片粥一起吃。没过一会儿,她将勺柄放在桌子上,将下巴抵在柄尖上,思考着什么,脚还踹着横木。我杯中的咖啡也随着她脚的每一次撞击而泛起些许涟漪。

“你总是讲这个故事,”她记起来了,“讲个新的吧。”

“有个关于小女孩的故事——辛西娅,六岁——同一个女孩,她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习惯用脚踢桌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她一直踢啊踢。然后,有一天,桌子说话了:‘我很讨厌这样。’然后,它收起脚,一声尖厉的声音响起,它一脚把辛西娅踢到了窗外。她惊讶极了!”

这个故事十分成功。乔治娅的脚以双倍速度快速踢打着,还弄翻了她碗里剩下的牛奶。

“把你的饮料拿起来,了不起的家伙。”乔吉特一边说,一边擦去桌上的牛奶。屋外,汽车喇叭嘟嘟地响着。她用围裙的一角熟练地把乔治娅的脸擦干净了。“车来了,亲爱的。拿上你的东西。”

有那么一会儿,屋里像是钻进来一颗流星,在楼梯下面的房间周围窜上窜下,之后嗖的一声便消失了,屋子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乔吉特回来了,一边抽起今天的第一根烟,一边喝着第二杯咖啡。过了一会儿,她透过薄薄的一片烟雾看着我说:“你想回报社工作吗,乔治?”

“一点也不。我可不想活着的时候再看到消防车救火了。除非是我坐在消防车上,自己操纵云梯消防车的后端。我总觉得车后端的家伙与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完全是反向操作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的意思是——”

“你不喜欢《犯罪资讯》,你甚至一点也不喜欢贾诺斯集团。你想要反其道而行之。”

“你错了,大错特错。我喜欢那匹旧的旋转木马。”

乔吉特踌躇不定,变得犹豫不决了。我能感觉到她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说出这个试探性的结论。“我认为那里不适合你。这个代价太大了。是吧,乔治?”我努力表现出很困惑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呃,在我看来,当我想起我们开酒馆的时候,有时候,你确实更开心些,我也是,不是吗?就此而言,你当马路侦探时,生活更有趣些。做‘天堂’节目,甚至通宵播音的工作时,虽然疯狂,但我喜欢。”

我吃完了华夫饼干,并回忆了一圈往事,我知道乔吉特也和我一起回忆着。犯罪团伙的计时员、马路侦探、酒馆老板、新闻采访助手,然后是改写员、广告顾问,最后——是什么?现在这样?

回顾往事,我不知道这些经历中哪个能带给我更大的快乐或更多的烦恼。但我知道,哪怕随意问及此类问题也是浪费时间。

时间。

人向前奔跑时就像老鼠爬上大钟古老且缓慢摆动的钟摆一样,时间绕着大指针,急速旋转,老鼠迷失在它内部机械装置中的那些复杂的齿轮、摆轮和弹簧之间,在如混乱迷宫般的机器里搜索着——里面到处是错误的出口、危险的死胡同和险峻的跑道,自然天成的陷阱和人为设置的诱饵——寻找真正的出口和真实的奖赏。

时钟敲打了一下,是时候开始走起来,是时候跑下钟摆,是时候再次变为囚犯重复同样的逃跑了。

当然,因为能够测量出理性、一切得与失、乔治娅呼吸的空气、乔吉特的力量、我内心仪表板刻度盘上颤抖着的数字,这个庞然巨钟维持着秩序并亲自为混乱建立秩序,它从未改变过,也将永不改变或被改变。

我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便说:“是的,我是你见过的最圆滑的人。”

乔吉特掐灭烟,问道:“你开车吗?”

我想到要和罗伊、哈根在银边酒吧见面。

“不。而且,我可能会晚回家。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吧,我载你到车站。午饭后,我自己去逛一会儿。”

我边喝咖啡,边快速浏览了早报前三页的标题,没发现什么新鲜事。圣保罗发生了一起史无前例的银行抢劫案,对我们来说,这却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当乔吉特吩咐内莉事情时,我穿上外套,戴上帽子,把车开出车库,然后按响了车喇叭。乔吉特出来后,我挪到旁边的座位上,让她开车。

今天早上,大理石路上阳光明媚,清爽怡人,但却不冷。最近刚下过一场暴风雪,棕色草坪上还残留着片片雪迹。透过弯弯曲曲的深色树带,也能看到远处山上还有些许白雪未融化。汽车驶离了大理石路,我们的小区——居住着冉冉兴起的领导新秀、破产失意的创业者、意志坚定的推销员——渐渐远去,我们接着穿过了一大块居住着本土居民的方形区域,里面的建筑庄严却略经风霜。大理石路后面紧挨着城镇的边缘,那儿有许多大庄园,散落在群山之间。庄园里面也有许多金子可挖。大概再过三年,我们也将圈出自己的几英亩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