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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西·沃普萧和梅利莎住在普罗克西米尔庄园。那地方坐落在郊区铁道边。在那儿,人人都知道这里的一位夫人被逮捕过。那已经是四五年前发生的事了,然而,这次事件却像传说一样一直在居民中流传着,这位夫人一度成为这个美丽地方的天才。其实一切都非常简单。普罗克西米尔庄园的八个警察除了一起尚未破案的抢劫案以外,整天无所事事。他们唯一的职能只是在人们举行婚礼或者鸡尾酒会时指挥交通而已。他们整天收听州际警察电台关于其他地区偷窃汽车、重伤罪、酗酒、谋杀等犯罪行为或警告的广播,而普罗克西米尔庄园的警事记录簿却一直是空白的。这种闲散的生活在他们的自尊心上造成了沉重的压力,因为他们虽然被配备了手枪和子弹带,却整天只是给违规停在火车站的汽车写写罚单而已。这简直像是一场孩子的游戏,给通勤的人因为违反了警察自己制定出来的最琐屑的规定开罚单,他们还干得十分带劲呢。

这位名叫勒穆尔·杰姆逊的夫人也有同样的问题。她的孩子都住在学校,家务的烦琐事都由女佣做,她自己则常常跟朋友们一起打打扑克,一起吃中饭,但她每每会因为寂寞无聊发脾气。一天下午,她从一次到纽约的不成功的购物旅程回来,发现她的车因为压了一条白线而被开了罚单。她将罚单一下子撕成了碎片。后来晚些时候,一个警察在一堆垃圾中见到了那些碎片,把碎片拿到警察局,粘了起来。

当然,警察们可高兴了,他们终于抓到一个公然挑衅他们权威的事例。杰姆逊夫人收到一张传票。她给她的朋友弗林特法官—他是俱乐部的一员—打电话,让他去通融一下。他说他会去的,但是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他患上了急性阑尾炎,被送到了医院。当交通法庭点到了杰姆逊夫人的名字,却不见人,警察便警惕起来。他们下了逮捕令,这是多年来第一次下逮捕令。上午,两个穿着一身新制服、全副武装的巡警在一个年迈女警官的陪同下,拿着逮捕令驱车来到杰姆逊夫人的家。一位女佣开的门,说杰姆逊夫人还在睡觉。他们至少暗示了一下他们有动武的可能,便走进漂亮华美的客厅,还叫女佣去喊醒杰姆逊夫人。当杰姆逊夫人听见警察来到楼下,她生起气来。她拒绝下楼。女佣走下楼去,过了一两分钟,杰姆逊夫人听见了警察沉重的脚步声。她惊慌起来。难道他们敢走进她的卧房吗?警官在大厅里跟她喊话。“夫人,起床跟我们走吧,要不我们就要把你从床上抓起来了。”杰姆逊夫人嘶叫起来。女警官将手伸进腋下手枪套,走进了卧室。杰姆逊夫人仍然在高声嘶叫着。女警官叫她起床,穿上衣服,要不他们将让她穿着睡衣到警察局去。当杰姆逊夫人往洗手间走去时,女警官尾随其后,她又开始吼叫起来,简直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喊。当她在楼上的厅道里遇见警察时,她冲着他们吼叫,但是她还是乖乖地随他们把她带到车里,前往警察局。在警察局里,她再一次吼叫起来。最终,她交了一美元罚款,打的回了家。

杰姆逊夫人下决心要打破这几个警察的饭碗,一走进家门,她便动起手来。她要在邻居中找个能说会道并富有同情心的人。她想到了彼特·多尔迈奇。他是一个电视自由撰稿人,正租住在福尔逊的门房里。没有人喜欢他,但杰姆逊夫人却时不时地邀请他参加鸡尾酒会,他对她是欠了一份情的。她把她的情况跟他说了。“简直不可思议,亲爱的。”他说。她则说,考虑到他天生的雄辩口才,她想请他为她辩护。“我是反对法西斯主义的,亲爱的,”他说,“不管它在哪里冒出那丑陋的脑袋。”她接着给市长打电话,请求就此开一个听证会。听证会安排在那晚八点半。杰姆逊先生正巧有事不在家。她又给几个朋友打电话。到中午时分,普罗克西米尔庄园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被一个女警察侮辱,那女警察尾随她到洗手间,当她整装时,女警察坐在澡盆边上,还知道杰姆逊夫人在被枪口指着的情况下带到警察局。十五到二十位邻居参加了听证会。市长和他的理事会成员一共七人,那两位巡警和那位女警官也在场。当听证会重又按既定程序进行时,彼特站起来,问道:“难道法西斯主义来到普罗克西米尔庄园了吗?难道希特勒的鬼魂在林荫大道上游荡吗?难道我们在家里要时时担忧冲锋队员的皮靴蹂躏我们的人行道,用他们的铁腕拳头捶打我们的门吗?”他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他一定花了整整一天来写他的讲稿。整篇稿子都针对希特勒,只是偶尔提一下杰姆逊夫人。听众都咳嗽起来,打哈欠,溜掉了。当抗诉被否决,听证会解散时,法庭上只剩下主要的相关人员,杰姆逊夫人败诉,但这桩案子却没有被人遗忘。当火车经过绿树覆盖的山峦时,列车员会说“警察昨天在这儿逮捕了一位夫人”,然后,“警察上个月在这儿逮捕了一位夫人”,而现在,则说:“在这儿,一位夫人被逮捕了。”这就是普罗克西米尔庄园。

这村子坐落在城北三座长满绿树的山岗上,风光旖旎,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这村子已经巧妙地通过社会压力消除了人性恶的一面。一天下午,当一个叫劳拉·西里斯顿的邻居来到梅利莎家喝雪利酒时,这个想法钻进了梅利莎的心里。“我想告诉你,”劳拉说,“格特伍德·洛克哈特是一个荡妇。”梅利莎听见这话时,正在房间的另一端往酒杯里斟雪利酒,心中不禁纳闷她是否听真切了,因为这话太惊人了。这是什么样的邻里传闻啊?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传闻呢?它是一种实验吗?她对她所居住的社区的性质和动向从来是不甚了然的,难道邻里传闻真的也包括这类内容吗?

劳拉·西里斯顿大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充满了一种健康的力量,她露出雪白的牙齿来。她坐在沙发上,一个肥胖的女人,双腿死死地踩在地毯上。她的头发是棕褐色的,硕大的眼睛也是棕褐色的,露出温情的目光。她腮颊丰满,泛着漂亮的嫣红色。她很久以前就结婚了,有三个成年的儿子,但最近非常干脆且义无反顾地从婚姻的围城里走了出来,仿佛她在这沸沸扬扬的围城里待得太久了。她对她那可怜的丈夫说,她已经受够了那一切。为了这次访问,她在身上洒上了香水,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假的金项链,那假金项链在她的脸庞上反射出一缕铜色的光。她穿的是高跟鞋,紧身衣,这身风骚的打扮只是为了表明她的社会地位,并不着眼于吸引男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