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猎豹(第2/3页)

他弓起身子,起身就跑,踮了一步,两步,五步——豹爪还没抓过来,猎豹的大獠牙也没刺进脖子。怎么回事?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吼,然后是一阵毛骨悚然的嘶吼,马杜猛然想起了谭巴。谢天谢地——是谭巴!他止步回身一看,只见谭巴正奋力撑着深深扎进猎豹脖子的长矛把手。猎豹扭动着、咆哮着,如一团黄黑相间、张牙舞爪的旋风。就在马杜目瞪口呆之时,那卷旋风突然将长矛折成了两段。

马杜想去帮好友,却苦于没有武器。斧子早已不见踪影——他在地上扫了眼,却没看见。他的长矛靠在左边一颗树上,离自己有五米远。当初猎豹困在笼子里时,他还觉得够时间去捡过来。现在却来不及了。他起步跑过去拿长矛,但身边万物似乎都慢了下来,仿佛陷入了一个令人无法动弹的梦境中。脚上也有些不对劲,让他无法正常跑动。他一边跑,一边看见谭巴从受伤的猎豹旁跳了开去,想躲到笼子后。愤怒的猎豹嘶吼着即将纵身跳起,折断的长矛还插在脖子上。马杜不禁大叫出声。

这个叫声不像是在梦中,洪亮的声音在森林中剧烈回荡。就在生死攸关的几秒种内,猎豹被镇住了,不明所以。马杜趁机抓起自己的长矛。这时,猎豹看清了刚才发出那个声音的是谁。它撇下谭巴,趴下身去,双耳低伏,摇着尾巴,龇牙咧嘴,准备一跃而起向马杜发起致命一击。

马杜只见黄色獠牙和血盆大口向自己凌空猛扑过来。他赶紧闭上双眼,抓住长矛,侧蹲躲开攻击,但脚下一滑,身体打了个趔趄,结果长矛尾部被插进了脚下的泥中,长矛手柄则慢慢倒在了他身上。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来,至少在他睁开双眼前。然后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急忙往后跳开——豹爪紧跟着从他左肩后面抓了下来。但那是猎豹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击,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无助的战栗和抽搐。马杜站在那里怔怔地俯视着这头垂死挣扎的动物。他看到自己的长矛正好插入猎豹的嘴里,而猎豹弹跳的冲力接着使长矛直直穿透了它的脑袋,心里既惊讶又自豪。

“啊——!啊!啊——!”马杜低头凝视着这只猛兽好一会儿,喉咙中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接着全身开始发抖。他整个身子都战栗起来,像猎豹一样抽搐着,脚上的痛令他全身酸软。这时谭巴跑上来,惊奇地睁大双眼。

“它死了!你杀掉它了,马杜老兄,它死了!呼啦!呼——拉——!”谭巴像个得胜的摔跤手一样,双手举过头顶,挥舞着胳膊,向树顶高呼,庆祝他们的胜利。马杜虚弱地笑了笑,一只脚踩着猎豹的脑袋,宣示着胜利者的主权。

但那只脚却在皮毛上打了滑,另一只脚又抽搐起来,比刚才更严重。马杜没有站稳,仰面倒在猎豹身上,脑袋撞到了一根树干。一条蜥蜴落到他头发上面。

“呜——!”马杜靠在树干上,埋着头,下巴顶着胸膛,双脚叉开,搭在身前的猎豹上。他感到蜥蜴踏着碎步匆匆爬过自己脸部,不明白谭巴为什么哈哈大笑。

“呼啦!伟——伟——大的猎手!向猎豹杀手致——致——敬!”谭巴冲他庄严地躬身,说起了饶舌,欢呼着,就像部落欢迎新加入的勇士时那样。可是马杜侧起身子,酸痛难忍。

突然,谭巴的语气变了。“马杜?你受伤了吗?马杜卡?”谭巴用手轻轻地碰了碰马杜的肩膀,手上沾满了鲜血,这才发现马杜的后肩被猎豹抓出了长长的血口。“马杜,它伤到你了!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没有。”马杜坐起来,浑身无力,但是感觉好些了,身子没再颤抖,肩膀伤得其实不是很严重。“除了我的脚。”

“你的脚?”谭巴看了下,没有见到血。

“我想是刚才崴了下。谭比,你呢?它一点都没伤到你吗?”

“一点都没有。”谭巴咧嘴笑了,亮白的牙齿在黝黑英俊的脸上显得格外夺目。他骄傲地转了个圈儿,得意地展示着毫发无损的身子,仿佛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看——完好无缺!皮肤像婴儿一样滑!”

“智商也跟婴儿一样!”马杜应道。“可怜的寡妇赞达!”这是他们之间一个老掉牙的笑话。谭巴恬不知耻地以自己的身子为傲,自以为这能凭借这点就能成为村里姑娘们心中的男神。马杜总是拿这事儿逗他,说姑娘们迷恋既帅气又睿智的男子;唯一对谭巴身体感兴趣的是丑陋而饥渴难耐的寡妇赞达。至于他自己肩上的新疤痕,马杜想道,也许会让自己更有男子气概,说不定更受姑娘们青睐。

“咩——耶!咩——耶!”空地边上传来小羊悲凄、愤懑的哀号,它被缠在那边的一丛灌木中。谭巴解开绳索,放了它出来。

“哎呀,别叫了,行不行?对你恩人好点儿!你这家伙差点害死我们!来鞠个躬,傻羊,快谢谢马杜,谢谢这个睿智的狩猎大师!是他救了你的命,不是我!马杜,你羊群的第一头母羊感谢你来了!”

“应该说是我们羊群的第一头母羊,不是我一个人的。”马杜急忙说道,心中有点吃惊。救下小羊虽是他自己的主意,但是两人事先讲好了,要是马杜的计划奏效,而且长老们同意他们留下小羊的话,这头小羊就由他们共同所有——荣耀也是两人一起分享。难道因为事情差点儿不可收拾,谭巴现在要反悔——反过来要指责他?

“对不起,谭比。”马杜说道。“是我不好,那扇门做得太大了。我们本来不该这么干的——我跑的时候差点害你被杀。”

“我会被杀掉?怎么可能!”谭巴愤愤不平地指着还插在猎豹脖子上的那半截长矛。“看那儿,马杜老兄,我就是用那个放倒它的!而我一根毫毛都没擦到!”

“要是我们按寻常的法子来,或者把坑再挖深点,那就万无一失了。”说话间,马杜想起一开始猎豹从坑中狂啸着纵身而出的一幕,这本来绝不应该发生的。

“但我们都还活着,还造就了一段传奇!”谭巴朝他咧嘴笑了,带着一贯的自负和骄傲。“光荣属于马杜卡和谭巴,是他们用长矛两下就杀死了猎豹,还救下了小羊!仅仅留下几道擦伤供人们膜拜。”然后他更仔细地检查了朋友的脊背。“马杜,你还在流血——严重吗?”

“没它伤得重。”马杜冲猎豹点点头,豪迈地说道。接着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笑起来,心中唱起一首欢快的好歌。“没他伤得重”是传统玛尼勇士的胜利宣言,他和谭巴在无数英雄的传说中都听到过。马杜最大的愿望就是被接纳为玛尼武士,而这一次他绝对够资格说出这句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