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七 皇帝

宝座上刻着权力的名字,权杖上刻着权力的象征

“斯坦,亲爱的,我害怕。”

斯坦降低车速,低头去看路标。舍伍德公园——8英里。“我们就快到了。你害怕什么?因为这些人讲究大吗?咱不是都准备好了开场白了吗?八句说完,万事大吉。”

“我试过了,斯坦。就是——唉,太傻了。我怎么知道该用哪把叉子?他们那些高档菜摆得跟蒂芙尼的橱窗似的。”

斯坦顿大师下了高速。夏日余晖洒满天际,跑车在小路上加速的时候,车头灯把枯叶都抛到了后面。路旁是两排榆树,备显庄严。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看着桌子最前面那位老妇人。她入席你再坐,跟着她学用餐具就行。我以前的朋友规矩也大着呢。她都能搞定。以前她跟我爸不管去哪,她都这么跟他说。”

大宅在夕阳中现身了,前面是一片足有高尔夫球场大的草坪。门口是一位黑人管家,衣服上是小小的黄铜扣。他说道:“先生,请让我给您放外套和帽子。”

“我是斯坦顿。读心师斯坦顿。”

“哦,哈灵顿夫人吩咐过,让我直接带您上楼。她说希望您在楼上用餐,先生。”

斯坦和莫莉跟着他穿过一道拱门,看到一名穿着晚礼服的女子。一名身着无尾礼服的男子背对巨大的深色壁炉站着,手持鸡尾酒杯,捏在底部而不是中部。

他们的房间在顶层后侧,天花板是倾斜的。

“晚宴马上开始,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拿起电话按8即可,那是联系管家的。”

管家把门关上后,斯坦又上了锁。“放松,孩子,”他说,“咱们俩自己吃。先把东西放好,试试电池怎么样。”

斯坦打开旅行袋,莫莉把连衣裙从头上脱下,挂在衣柜里。她从一个袋里抖出了镶有金属片的黑色网孔晚礼服。“提着线,亲爱的,别缠上我的头发。”

斯坦娴熟地把衣服从她头上套下去。这是一件露后背高襟圆领的衣服。她把头发拨到前面,同时他拿出一块贴着扁平耳机的弯曲金属板,然后放到她的脖子后面。头发放回来之后正好盖住耳朵,这样里面小巧的耳机就被完全藏起来了。斯坦把手伸进她脖子后面的深V开口,找到了一个小插头,然后连在耳机上。他从自己的手提箱里取出燕尾,往礼服衬衫上装。

“化妆要细心,孩子。记住——你现在不是给老百姓表演。该表现沉醉的时候,千万别乱跳乱动。”

他现在身上只有内衣,站着穿好亚麻背心,背心的兜是猎装样式。兜里鼓鼓囊囊的,装着扁平的手电筒电池。一根导线在外面晃悠着,在腿上有三处固定,最后伸进黑色丝绸短袜里,袜子上有一个小眼,是专门给导线用的。从袜子又进鞋,通过鞋子一边的插口,最后才穿上衬衫。他手上蘸了点水,在手绢上擦干净,然后从蜡纸信封里抽出一尘不染的白领带,打好以后,对着梳妆镜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他的外套衬里中密密麻麻地缝上了细导线,另一个插孔将细导线与藏在下面的背心连在一起,发送器就在背心里。

斯坦顿大师调整了一下吊裤带,然后把马甲扣子扣好,用手指梳理头发,接着递给莫莉一把小刷子,让她掸掉自己肩头的灰尘。

“亲爱的,你真潇洒。”

“换你自己想想,狠狠亲一口是啥样?我可不想把脸弄花了,快给我把口红弄下去。”

他左脚趾下有一个鼓包,是耳机开关。斯坦把手伸进白马甲,假装把开关扔了出去。他在地上走着说。“有声没?”

“还没。”

“好。”他手伸进鞋里按了一下脚趾,但莫莉无动于衷。“可恶!要是我能弄根导线插在今天看节目的人身上就好了,保准不会出错。该死的无线玩意到处都有问题。”他双手在女孩衣服上摸索着检查。接着他说:“头发拿起来。”耳机插头掉了。斯坦用指甲锉把耳机的小分叉磨得锃亮,再次插好,然后莫莉整理好了头发。

他再次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按了按左脚脚趾。

“收到了,亲爱的。很清楚。现在走一走,看不该有反应的时候有没有。”

斯坦来回走了几步,整个身子压在脚趾上,莫莉什么都没听见,只有弯脚趾的时候才有反应。

“好了。我现在去另一个房间。要猜什么?”

“扑克、颜色、州份。”

“好。这是什么?”

莫莉闭上双眼,耳机里传来三次轻音,是黑桃。接着是一长三短。五加三等于八。

“黑桃8。”

“正确。”

敲门声传来,斯坦让她噤声。

“晚餐到了,先生。哈灵顿夫人向您致意。她会打电话通知您下楼时间的。我帮您把酒开了吧,先生?下面要忙死了。”他把软木塞起了出来,涂了油的手指跟餐巾颜色对比很强烈。

斯坦在兜里摸二十五美分硬币,正好找到一枚。管家鞠着躬往外退。

“啊,快看,斯坦!香槟!”

“这一杯给您,卡希尔。咱们现在是工作。你要是说顺嘴了,管人家老妇人叫‘亲爱的’怎么办?”

“你呀,斯坦。”

他倒了几滴在自己的酒杯里,接着把酒瓶拿到浴室,把剩下的都倒进了洗手池,香槟酒带着欢快的气泡进了下水道。

从后面看,布拉德波恩·哈灵顿看上去就跟小女孩似的。可一看到脸,哎呀,好一只老乌鸦,斯坦想着。她敲响了铜锣,直到叽叽喳喳声没了才停。“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个好节目。斯坦顿先生,我相信很多人已经在剧院里跟他见过面了。他将向我们展示了不起的奇观。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所以还是有请斯坦顿先生亲自跟大家说明吧。”

斯坦和莫莉并排站在大厅里。他做了个深呼吸,用双手整理好头发。管家突然出现在他旁边,手里端着银盘,上面放着一张叠好的纸。“哈灵顿夫人让我给您的,先生。”

斯坦拿过来,用一只手展开,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团放进兜里,面色阴沉。莫莉小声说:“怎么了,宝?发生什么了?”

“没事!”他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妥。”哈灵顿夫人在画室里接着说道:“……节目很激动人心,我肯定。有请斯坦顿先生。”

斯坦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先向女主人鞠躬致意,然后再向观众行礼。“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为大家带来的节目或许有许多种解释,而我不会解释。在人类心灵的领域,科学连皮毛都还没有抓到。大多数谜团还有待我们解开。但是,历史上的某些人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而我不敢自诩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这一次,他只不过微微颔首。观众都是大人物,上流阶级。片刻震惊之后,斯坦认出了一位著名小说家,身材高大,略驼背,半秃。另一位年轻女士,最近刚刚进入社交界,与流亡贵族的风流韵事便登上报纸。她膝上放着海波杯,白色连衣裙开得很低,斯坦都在想是不是能看到她的乳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