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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可是一艘足够坚固的好船,经过了双倍加固:冰一样硬的肘板,冰一样硬的板材,柱子也非常坚硬,其他部件也是。它是年头久了,但不是不结实。我敢说它还能撑得住好一阵的挤压。”

太阳从未完全落下,现在它又升了起来。船的影子也随之拉长,延伸到了左船舷附近的浮冰之上。从北到南,可以看到远处群山的紫色山顶闪烁着光芒。卡文迪什摘下了帽子,挠了挠头,看着人们在浮冰上工作。他们正在用桅杆、雪杖和辅助帆搭建帐篷,并且点燃了铁质灯。

“如果现在它没有下沉,我之后还是可以让它下沉的。”

达拉克斯点点头。

“说的对,”他说,“但是看起来不会像这次这般天衣无缝。你做了个该死的冰码头。”

卡文迪什笑了。

“这是难得的好运气啊,可以这么简单就把一艘船弄沉。这可不是经常能碰上的好运气,是不是?”

“是不常有。看来你在冰原上也会安然无恙。只要给坎贝尔一个信号,他就会把他的船开过来。如果运气不错,你可能都不需要走一两英里,就可以到达他那里。其他人觉得它早就被撞坏了,我猜。他们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卡文迪什点点头。

“它这次过不去了”他说。

“你让它过得去,它就能过去。但是如果你在它的主结构上敲上那么两下子,它肯定就完了。给我十分钟时间,我带把斧子就能在下面搞定,就这么简单。为什么不这么干?”

卡文迪什冷笑了一声。

“就用一根拐杖,你就杀死了布朗利。你真觉得我会傻到再赏你一把斧子?”

“不信你自己下去看,”他说,“你看我是不是在撒谎。”

卡文迪什舔舔嘴唇,在甲板上来回溜达了一会儿。此时风变得柔和了一些,但是黎明时分的空气依然生硬寒冷。在远处的冰面上,男人们吆喝着,而脚下这艘船依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为什么要杀死那个男孩?”卡文迪什问他,“为什么要杀死约瑟夫·汉纳?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人不能只是想着好处。”

“那要想什么?”

达拉克斯耸耸肩。

“我做了我必须做的事情而已。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做的。”

卡文迪什摇摇头,充满厌恶地咒骂了两句,抬头看看灰白的天空。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船舷,对着下面的一个船童喊,让他拿一盏灯和一把斧子给他。达拉克斯在前面带路,两个人走到二层甲板,然后下到首舱里。这里的空气寒冷而潮湿,提灯发出的黄色光晕照亮了柱子、货舱横梁,还有堆积如山的木桶。

达拉克斯说:“这里没漏水,干燥得很。”

“挪开一些木桶,”卡文迪什说,“我都能听见水在往里渗了。我发誓。”

“还没漏水,顶多一点点水印而已。”达拉克斯说着。他蹲下身子,挪走一个木桶,又挪走一个木桶。两个人注视着黑暗弯曲的船体,海水正通过一个裂缝喷了进来。裂缝处原本用来堵缝的东西已经脱落,但是没有什么严重损坏的迹象。

“该死的,”卡文迪什嘀咕着,“怎么会这样?”

“看,就跟我说的一样,”达拉克斯说,“它弯曲得相当厉害,但是没有断裂。”

卡文迪什把灯笼和斧子放下,然后两人一起把其他的桶也挪开。最后,他们站在最底下一层,这时候船首右舷的大部分木材都暴露出来了。

“它不会沉的,除非你让它沉,迈克尔。”达拉克斯说,“就是这么回事。”

卡文迪什摇摇头,伸手去拿斧子。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他说。

达拉克斯退回几步,好给他腾出活动的空间。卡文迪什停下来,然后转身看着他。

“其实我本来没有什么义务要这样做。”他说,“我现在不能放了你。不是为了布朗利,是为了那个船童。你杀死那个船童本就罪无可恕,不是为了那个狗屁船长。”

“我没要求你这样做,达拉克斯说,“我也没敢奢望。”

“那要怎样?”

达拉克斯耸耸肩,哼了一声,整理好衣服。

“如果时机到了的话,”他慢慢地说,“我只需要你别拖我的后腿,别跟我对着干,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展。”

卡文迪什点点头。

“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说,“你要的就是这个呗。”

“那个时机可能永远不会到来。我可能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在英格兰被绞死。”

“可能不知什么时候时机就到了。”

“是的,顺其自然。”

“那我这该死的鼻子又怎么跟你算账?”卡文迪什说着,指着自己的鼻子。

达拉克斯笑了。

“你从来也不是什么美男子,迈克尔,”他说,“我敢说这样还有点儿好看了。”

“你还真有胆啊,居然敢跟一个手拿斧子的人这么说话。”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卡文迪什嫌恶地转过脸去,挥起了斧子。他让斧子锋利的钢铁锋刃砍进船体潮湿的木板,八下,九下,十下,直到双层木板都开裂、隆起,最后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