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丹尼众友欲行善,拯救海盗脱苦难(第4/4页)

丹尼也注意到了,他接着说:“老头子,就是我祖父,这座房子原来的主人,也把钱埋起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据说他相当富,所以肯定有三四百块。老头子挖了个深坑,把钱放进去,然后盖上土,在地面上撒满松针,他觉得谁都看不出来什么痕迹了才罢手。可是等他后来再去看,坑给挖开了,钱没了。”

海盗的嘴唇重复着这些话,一种恐惧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他的手指在亚历克·汤普逊先生的颈毛里抠着。朋友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暂时放下了这个话题。他们开始聊柯妮莉亚·瑞兹的风流韵事。

夜里,海盗悄悄溜出屋子,狗狗们也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皮伦悄无声息地尾随着。海盗快步走进森林,毫不犹豫地跳过原木和灌木丛。皮伦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但是他们至少走出两英里以后,皮伦已经气喘吁吁,衣服也让藤蔓给扯破了。他停下休息了片刻,然后察觉到他前面的声音已经全都消失了。他等着,倾听着,悄悄地四下察看,但是海盗无影无踪。

两个小时后,皮伦回来了,步履迟缓,疲惫不堪。海盗已经在屋子里,和他的狗一起睡得正香。皮伦进屋的时候狗狗们抬头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刻,皮伦觉得那几条狗是在嘲笑他。

第二天早晨,他们在峡谷里开了个会。

“根本没法跟踪他,”皮伦汇报说,“他就那么消失了。他在黑暗中也能看见。林子里的每棵树他都熟悉。得想别的办法。”

“也许一个人不够,”巴布罗提议道,“要是我们全跟在后面,总有一个人不会跟丢吧。”

“今晚我们再谈,”耶稣·玛利亚说,“只怕更糟糕。我认识的一位女士要给我一点儿酒。”他谨慎地接着说:“也许海盗喝点儿酒要消失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无话。

耶稣·玛利亚的那位女士给了他整整一加仑的红酒。当晚,一罐头瓶的酒递到海盗手里,他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啜着酒听他们聊天,心情大悦,还有什么能与此相比呢?海盗的生活中极少有这般快乐。他非常希望自己可以紧紧拥抱这些可亲的人,告诉他们自己有多爱他们。不过这种事情他不会做,因为他们会以为他喝醉了。他恨不得做点儿惊天动地的大事,向他们展示他的爱。

“我们昨晚说起了把钱埋起来这种事,”皮伦说,“今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表兄,一个聪明人。要说这个世上有人能把钱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就非他莫属了。所以他就把他的钱藏了起来。没准你们还见过他呢,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在码头上到处爬,讨鱼头去做汤。那就是我表兄。结果还是有人把他藏起来的钱偷走了。”

海盗的脸上又出现了焦虑的神色。

故事越说越玄乎,每个故事说的都是各种厄运纠缠着那些藏钱的人。

“最好是把钱放在手边,时不时地花掉一些,分点儿给自己的朋友。”丹尼最后说。

他们一直密切观察着海盗,最恐怖的那个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发现海盗脸上已经没有了焦虑,而是露出了轻松的微笑。现在他啜了一口酒,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朋友们绝望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他们伤心极了。他们所有的好意和善行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海盗居然设法逃开了他们处心积虑想奉送给他的美意。他们喝完酒,悻悻地上床睡觉了。

夜里发生的事几乎没有皮伦不知道的。他的身体在休息,耳朵却竖着。他听见海盗和狗狗们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他跳起来叫醒了朋友们,旋即,四个人就尾随着海盗奔向森林。他们走进松林,里面黑黢黢的。四个朋友不是撞到树上,就是让藤蔓绊倒;但是有很长时间,他们能听见海盗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他们一直跟到头天晚上皮伦跟到的那个地方,随即突然之间,一片死寂,只有松涛低吟,晚风若有似无。他们分散开来,仔细地搜索松林和灌木丛,但是海盗真的再次消失了。

最后,他们又是寒冷又是沮丧,聚到一起,没精打采地高一脚低一脚,回头往蒙特雷走去。还没到家,天就亮了。太阳已经明晃晃地照耀着海湾。蒙特雷城里的炊烟升起,朝他们飘了过来。

海盗走出来在门廊上和他们打招呼,脸上洋溢着快乐。他们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鱼贯进入起居室。室内桌上放着一个大帆布口袋。

海盗跟在他们身后走进来。“我跟你说谎了,皮伦,”他说,“我跟你说我没钱,因为我害怕。那会儿我还不了解我的朋友们。你们讲了藏起来的钱经常让人偷走,我又怕了。昨天晚上我才想出个主意。我的钱放在朋友身边才安全啊。如果我的朋友们替我保管,谁也偷不走啊。”

四个人惊恐地瞪着他。“把你的钱拿回林子里去藏起来!”丹尼怒吼着,“我们不想给你管钱。”

“不是啊,”海盗说,“藏起来我觉得不安全。不过,知道我的朋友们替我保护着钱,我会很高兴的。你们可能不相信,前天昨天两个晚上都有人跟着我进了林子,要偷我的钱。”

尽管这一拳来得很猛,皮伦这个聪明的家伙,还是想避开。“钱交到我们手里之前,你也许想取点儿出来吧。”他不慌不忙地试探了一下。

海盗摇摇头。“不行。我不能那么做。我许过愿的。我有差不多一千个两毛五分的硬币了。到了一千,我就买一个金烛台献给阿西斯的圣方济各。

“原来我有一条特别漂亮的狗,那条狗病了,我就许愿说,狗病好了,我就献上一支我用一千天挣来的钱买的金烛台。然后,”他摊开两只大手,“那条狗的病就好了。”

“是这里的一条吗?”皮伦追问道。

“不是,”海盗说,“过了没多久,卡车就把它压死了。”

就这么完了,让这笔钱改作他用的希望全部破灭。丹尼和巴布罗愁眉苦脸地把这个装满了硬币的沉甸甸的口袋抬起来,搬到另一个房间,放在丹尼床上的枕头下面。知道钱就在枕头下最终会让他们心有所安,但是此刻失败的滋味是苦涩的。现在他们实在是无计可施。机会曾经降临,现在已经走了。

海盗站在他们面前,眼中满含幸福的热泪,因为他向朋友们证明了自己的爱。

“想想吧,”他说,“这些年来我就躺在那个鸡棚里,一点儿快乐都没有呀。可是现在,”他接着说,“噢,现在我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