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朋友安慰士兵,初学为父之道(第2/2页)

其他人一个一个跟过来,想看看这么做有没有什么效果。

海盗轻声说:“你会当将军的。”他还想知道这种做法对狗狗是否有用。

“这孩子确实是病了,”丹尼说,“一定要让他暖暖和和的。”

大家重又坐下。

“你说你的妻子在墨西哥——”皮伦拾起话头。

下士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绽开灿烂的笑容。“我跟你们说说吧。这事不应该跟陌生人说,不过你们是我的朋友啊。我在奇瓦瓦当兵,我勤快、整洁,总给我的枪上油,所以晋升了下士。然后我娶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我可不想说她嫁给我并不是因为我的臂章。不过她真的特别年轻漂亮。她眼睛很亮,牙很白,长长的头发富有光泽。就这样,没多久这个孩子就出生了。”

“美事一桩啊,”丹尼说,“我要是你多好。有个孩子是最美的事了。”

“是啊,”下士说,“我很高兴。我们去给孩子做洗礼,我戴着绶带,尽管陆军法典上没说要戴这个。我们走出教堂的时候,一个戴着肩章和绶带、佩着银剑的指挥官看见了我妻子。没多久我妻子就跑了。然后我去找那个指挥官说:‘把我妻子还给我。’他说:‘你是不想要命了吧,用这个口气跟上级说话。’”下士摊开双手,抬起肩膀,做出一个无奈顺从的姿势。

“嘿,这个强盗!”耶稣·玛利亚叫道。

“后来你就召集朋友,杀了那个指挥官?”巴布罗抢着说。

下士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没有。我没办法。第一个晚上,有人在窗外朝我开了一枪。第二天,一门野炮打偏了,离我特别近,气浪都把我掀翻了。所以我就跑了,带着孩子。”

朋友们满面狂怒,眼睛里冒着火。海盗在他的角落里怒骂,狗狗们也都咆哮着。

“我们在那儿就好了,”皮伦叫道,“我们会让那个指挥官生不如死。我爷爷在一个神父手里受过罪,他把那个神父光着身子绑在畜栏的柱子上,把一头小牛也关进去。嗨,有的是办法。”

“我只是个下士,”小伙子说,“我只能逃跑。”他眼含热泪,羞愧不已。“指挥官要收拾你,一个下士是没人敢帮的,所以我带着曼纽尔跑了。在弗雷斯诺我碰到那个聪明人,他告诉我,我可以让曼纽尔成为我希望的那个样子。我就每天对孩子说二十次:‘你要当将军。你要戴肩章,佩一把金剑。’”

这就是如戏人生,柯妮莉亚·瑞兹的人生游戏相形见绌,既无趣又矫情。这也就是朋友们该出手的时候。但是现实场景如此遥远,出手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看着下士,满怀钦佩。他这么年轻,就有了这样不凡的经历!

“我巴不得,”丹尼恨恨地说,“我们此刻就在托雷翁。皮伦会替我们谋划。不能去真是太遗憾了。”

大乔·波特吉没有打瞌睡,因为下士的故事太吸引人了。他走到苹果箱旁朝里看。“你会当将军的。”他说。然后他叫起来:“快看!这个孩子动得好奇怪呀。”朋友们围了过来。婴儿已经在抽搐了,小脚丫子一伸一缩,双手无助地乱抓,然后全身挣扎,打冷战。

“找医生,”丹尼叫道,“一定要找个医生。”但是他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无济于事。死神披着袍子越走越近,谁都不会看错。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婴儿的身体变得僵直,挣扎停止了。那嘴还张着,但是小婴儿已经死了。丹尼好心地用一条毯子把苹果箱盖上。下士直挺挺地站着,两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耶稣·玛利亚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扶他到椅子旁坐下。“你这么年轻,”他说,“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下士呜咽着:“他死了。他再也当不成将军,不能佩绶带和金剑了。”

朋友们眼里都含着泪。角落里所有的狗都在哀鸣。海盗把他硕大的头埋在亚历克·汤普逊先生的长毛里。

皮伦说话了,语气柔和,几乎像是在向上帝祈福:“你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指挥官。我们敬重你,帮你做一个体面的复仇计划,但是仅此而已,你必须自己去报仇,可能的话,我们会帮你的。”

下士用呆滞的目光朝他看去。“复仇?”他问道,“杀了指挥官?什么意思?”

“怎么啦,你的计划不是很清楚吗,”皮伦说,“等孩子长大,成了将军,到时候他会找到那个指挥官,慢慢把他给杀了。这计划不错呀。长期等待,然后出击。我们是你的朋友,我们为此而敬重你。”

下士看着皮伦,迷惑不解。“这算怎么回事?”他追问道,“我跟这个指挥官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指挥官啊。”

朋友们身体朝前一倾。

皮伦大叫起来:“那你让孩子当将军这个计划是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当将军?”

下士有点儿难为情了。“对孩子好是父亲的责任。我希望曼纽尔拥有的好东西比我多。”

“就这个?”丹尼叫道。

“呃,”下士说,“我妻子那么漂亮,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婊子。她是个好女人,所以那个指挥官看上了她。他的肩章很小,绶带也很小,佩剑不过是银色的。想想吧,”他双手一摊,“如果戴着小肩章和小绶带的指挥官都能得到我妻子,那可以想象,戴着大绶带、佩着金剑的将军能得到什么!”

丹尼、皮伦、巴布罗、耶稣·玛利亚、海盗和大乔·波特吉琢磨着这个道理,好长时间没人说话。他们琢磨明白了,就都等着丹尼开口。

“很可惜呀,”丹尼终于说话了,“把孩子的福祉放在心头,这样的父母太少啦。现在我们更为这个孩子的不幸难过了,有这么一位父亲,他本来可以过得多么幸福啊。”

朋友们全都神色庄重地点点头。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耶稣·玛利亚问,因为人毕竟是他发现的。

“我要回墨西哥去,”下士说,“我自己认定我就是个当兵的。要是我始终不忘给我的枪上油,我自己也许有一天能当上军官,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谁能说得准呢?”

六个朋友满怀敬佩地看着他。认识了这样一个人,他们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