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拉这块土地(第2/3页)

蒙迪尼奥对纳西布怀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自从他现在的这位合资人解决了在婚姻问题上遇到的种种麻烦之后,他总说纳西布现在是伊列乌斯市最开明的一个人。蒙迪尼奥摆出一副很信任纳西布的样子,听着他的陈述,等着他把问题摆出来。纳西布想听听蒙迪尼奥的意见:赌场的赢利蒙迪尼奥应不应该也有一份?

“纳西布,你的意见如何?”

“蒙迪尼奥先生……”纳西布用手捻着胡子尖说,“如果像诚实的人那样去考虑问题,那我认为你是有份的,跟餐厅分红一样,应该分给你一半;要是像伊列乌斯人那样去考虑问题,就可以说并没有签订过这样的合同,你是个富翁,并不需要这点钱,我们没谈过赌场的事,我是个穷人,正要攒一点钱好买一小片园子,这笔额外的收入对我很有用。但是,正像拉米罗上校说的那样,即使没写在纸上,诺言还是诺言。我把赌场的那些账单都带来了,现在请你过目……”

纳西布刚要把账单放在蒙迪尼奥的桌子上,出口商推开了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

“你把账单和钱都收好,纳西布。赌场的收入没有我的份。你如果想让自己的良心完全踏实下来,你就付给我一小笔晚上使用餐厅房子的租金,随便几十万雷斯就行了。最好是这样:每月你拿出十万雷斯送给正在修建中的老年人收容所使用。哪儿见过有联邦议员开赌场的呢?

除非你怀疑我选不上……”

“你当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也不会怀疑。那么我们就一言为定了,谢谢你,蒙迪尼奥先生,我实在领情了。”

纳西布起身准备离去,蒙迪尼奥问他:

“请你告诉我一件事,”他放低声音,手指戳在纳西布的胸口上,“这儿还痛苦吗?”

纳西布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光彩:

“不痛苦了,一点也不感到痛苦了……”

蒙迪尼奥低下了头,小声地说:

“我真羡慕你,我这里还有痛苦。”

蒙迪尼奥本来想问纳西布,他是否又和加布里埃拉一起睡觉了,可又觉得这样问有失礼貌。纳西布高高兴兴地走了,他来到银行,把钱存了起来。

纳西布真的是一点痛苦的感觉也没有了,痛苦和折磨的痕迹全都消失了。当他开始重新雇用加布里埃拉的时候,他曾经担心过她的出现会使他回忆起无数往事,害怕再梦见托尼科·巴斯托斯一丝不挂地坐在他的床边。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做过的一场噩梦而已。他和加布里埃拉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时期的那种状况: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厨娘。加布里埃拉十分快活,活儿干得又快又好。她收拾房间,唱歌,到餐厅准备午餐的饭菜,该喝开胃酒了,她就下楼到酒店里去,一桌一桌地把午餐的菜单告诉酒店里的顾客,请他们上楼吃饭。一点半左右,餐厅的顾客都走光了,纳西布坐下来吃饭,加布里埃拉和从前一样伺候他,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把饭端上来,把啤酒瓶盖打开。然后,加布里埃拉就和餐厅里唯一的一个跑堂(因为餐厅生意不多,用不了两个跑堂,纳西布已经辞退了一个)以及希科·莫莱扎一块儿吃饭。这个时候,代替了比科·菲诺的瓦尔特尔就在酒店看门。纳西布拿起一份过期的巴伊亚市的报纸,点上一支凤凰牌雪茄,每天他都能见到躺椅里有一朵玫瑰花。最初几天,他把那朵花扔到外边去了,后来就把它放进了口袋里。报纸落在了地上,雪茄烟熄灭了,微风轻轻吹来,纳西布在树荫底下进入了梦乡。路过酒店去文具店的若奥·富尔仁西奥每天都会把他叫醒,加布里埃拉这时开始准备下午和晚上的咸甜点心,之后她就回家去了。纳西布看着她穿着拖鞋走过广场,消失在教堂的后面。

纳西布要完全感到称心如意还需要点什么呢?他吃上了加布里埃拉做的无比可口的饭菜,挣下的钱存入了银行,很快他就要置地产了。人们对他说,过了巴弗莱山,有一片新开出来的土地,谁也没见过这么好的适合种植可可的土地。里贝里尼奥答应带他去看看,因为这个地方离上校的庄园很近。纳西布的朋友们和顾客们每天都光临酒店,有时候他们也到二楼的餐厅去吃顿饭,经常在这里下棋打牌。若奥·富尔仁西奥、上尉、博士、尼奥加洛、阿曼西奥、阿里、若苏埃和里贝里尼奥这些人讲起话来都很风趣。自从里贝里尼奥在车站附近给格洛莉娅找了间房把她安置下来以后,他和若苏埃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有时候甚至他们三个人一起到餐厅里来吃饭,相处得极好。

纳西布要完全感到称心如意还需要点什么呢?此刻他心里一点醋意也没有了,一点也不担心会失去这个厨娘,加布里埃拉到哪儿去能获得这么高的工资和这么保险的工作呢?况且,她对别人许诺给她房子、答应在商店里给她立上户头以及对绸料衣服、鞋和当小老婆的奢华生活统统不感兴趣。纳西布不理解加布里埃拉为什么会这样。毫无疑问,加布里埃拉的这种做法是荒谬的,但是纳西布却没有心思去深究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为之发狂的事物。也许像若奥·富尔仁西奥曾经讲过的那样,原野上的花儿不是用来插在花瓶里的。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无所谓了,就像加布里埃拉一来到酒店顾客们总爱低声地在她的耳边说上几句,冲着她微笑,忘情地看着她,在她屁股上拍几下,轻轻摸摸她的手,拉拉她的胳膊,碰碰她的乳房,这一切都已经不能使他感到气恼一样,因为所有这一切都能吸引住顾客,让他们再多喝上一杯或是一口酒。

法官想偷走她耳朵后面别着的那朵玫瑰花,加布里埃拉赶忙逃走了。纳西布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个场面。再有点什么纳西布就能完全感到称心如意了呢?住在玛丽娅·马沙当家里的那个亚马孙州来的印第安姑娘,每逢夜里和纳西布在一起的时候就露出了她那乡下人的牙齿,笑嘻嘻地问纳西布:

“你喜欢你的玛拉吗?你觉得她可爱吗?”

纳西布觉得她是可爱的。她看上去个子又小又胖,脸部又宽又圆,盘腿坐在床上,恰似一尊铜雕。纳西布每周至少要去找她睡一次觉,这是一种既不错综复杂又无什么神秘之处的恋情,睡在一起的时候,纳西布不会产生任何惊奇之感,更不会神魂颠倒,也听不到那种类似正在发情中的母狗或母驴发出的痴狂的叫声。纳西布也和其他女人睡觉,因为很多人都来找玛拉,上校们喜欢这个从亚马孙州来的“绿色的水果”,她晚上很少有空。纳西布随意地在夜总会或是妓院里寻欢作乐,他甚至还和科里奥拉诺的新小老婆在广场上的那间房子里睡过一次觉。这个很年轻的混血姑娘是上校从庄园里弄来的,现在科里奥拉诺已经不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当了乌龟了。但是,纳西布固定的对象依然是那个亚马孙州的姑娘,他和她一起在夜总会里跳舞,两个人一起喝啤酒和吃点心。只要玛拉夜里有空,就会用她的小学生的字迹给纳西布写个条子送去,酒店一关门,纳西布就去找她。纳西布口袋里装上钱,还没见到玛拉,就已经感受到在玛拉床上过夜时的快乐了。这种日子是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