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1. 觉醒?(第3/3页)

穆希廷想:“我又不是坏人!如果我是一个坏人,我不会作出自杀的决定。我只是很看重自己的聪明,也许因为这个我看上去像个坏人。我思考了所有的问题,因此才会这样……也因为这个我可能不会去相信泛突厥主义。其实我现在很想可以这么做。要不要跟这个男人说,如果到三十岁还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诗人我就自杀的决定?”

马西尔•阿勒泰勒说:“我理解您!”他的眼神依然是“我可以读懂你的灵魂并理解你!”他继续说道:“我可以理解您,您想在相信什么东西前先好好思考一下。但因为您这么做了,所以您就无法相信了。可是您这样是无法摆脱不幸的……您应该首先跟着感觉走,先相信,激动,然后再思考……动不动就深入思考……这会让人不幸福的。在土耳其,这样思考的人会被排挤到社会之外的,这点您和我一样清楚。在这里思考的人会是孤独的……在这里不动感情地思考是变态的……何况所有的东西用脑子又怎么可以理解?我们不只拥有理智,我们还有感情!看见土耳其国旗,了解到发生在哈塔伊的事情您不激动吗?只要一点点激动就够了!让自己激动起来,去相信,投身到社会中去,抹去您的理智。那时您就可以获得幸福了。”

穆希廷不高兴地说:“我明白!”他希望这个给自己指明解放之路的人也可以为自己唤醒应有的激动。

马西尔•阿勒泰勒说:“您明白的话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如果您明白了不该用理智去思考所有的问题,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您了。稍微倾听一下自己的心声。您的心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怀疑,它会说:‘因为你没听我的,所以你是不幸福的。我想为其他的突厥人战斗!’您应该听听这个声音。内心也会告诉您谁是我们的敌人。您的敌人是所有其他的民族,犹太人,对于现在来说是法国人,阿拉伯人,对于明天来说是共济会会员,共产党人,渗透到国家内部里的所有外来因素,您父亲就是和所有外来因素斗争的。”泛突厥主义者老师不像是在数敌人,而是像在数朋友似的笑着。

穆希廷想:“我可以做到吗?我可以成为一名泛突厥主义者吗?”他在思考马西尔•阿勒泰勒说的那些话。他认为其实影响自己的并不是那些话,更多的是那人的态度,他的自信,他那时而变得强硬、愤怒,时而又变得温和、微笑的脸,他在所有这些东西上找到了一种自己不具备,别人那里也很少见的秩序,他对这种秩序感到惊讶。而所有这些秩序的发条毫无疑问就是对泛突厥主义的信仰。马西尔•阿勒泰勒就好像是一个精确的钟表,在该气愤的时候就气愤,该宽容的时候就宽容,但是尽管如此,他又不像钟表那样机械和没有灵魂,他比酒吧里的任何人都更像是一个人。穆希廷突然想:“我也要像他那样!”但是他不知道首先应该做什么。当他正在想如何向马西尔•阿勒泰勒请教这个问题时,他看见马西尔•阿勒泰勒突然站了起来。

“您要走吗?”

泛突厥主义者老师说:“是的,在这样一个地方待久了,人就会被玷污!”

穆希廷嘟囔道:“等等,也许我也要走。您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马西尔•阿勒泰勒说:“要跟您说的我全说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孩子!”他是笑着说最后这个词的,态度很亲善。“剩下的就看您自己了。如果您想见我就到学校来。或者在周二、周四去厄土坎杂志社!”他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穆希廷说:“这以后就全看您自己了!”说着他紧紧地握了握穆希廷的手。说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用好似“从今往后我可以夸赞你,也可以鄙视你!”的眼神认真地看了一眼穆希廷,然后仿佛是不想让自己细长的身体受到更多的污染似的匆忙离开了酒吧。

穆希廷看到名片上写着:马西尔•阿勒泰勒,卡瑟姆帕夏高中文学教师,凯梅拉尔特街14号,维兹内基莱尔……穆希廷没觉得这张名片可笑。

[1]尼相基奥卢(Nisancoglu),意为尼相基的儿子。

[2]齐亚•古卡尔普(Ziya Gokalp,1876—1924),土耳其社会学家、作家和诗人。

[3]奥斯曼帝国末期针对奥斯曼主义和伊斯兰主义出现的一种思潮,主张所有突厥人在同一个祖国和同一面旗帜下的联合。

[4]泛突厥主义产生于19世纪80年代。它主张所有使用突厥语族语言的民族联成一体,组成一个由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统治的大突厥帝国。